自從昨日掉進這山谷谷底之後,驪珠本想盡可能留在原地,等著其他人來尋。
誰料突降一場暴雨,驪珠不得不騰挪著找地方躲起來。
山幽深,不敢往里進得太深,躲在口吹了一夜寒雨,出來時發現昨夜大雨坡,把來時的原路沖得面目全非。
此刻的驪珠已是寒迫。
也不知道跟著的那幾個兵卒,有沒有遭薛氏余黨的毒手。
最壞的況,就是沒人知道丟了,也沒人知道丟在哪兒。
驪珠不敢坐以待斃,只好一邊自己找路回去,一邊在沿途做下記號。
谷中多楓樹,驪珠便在那些楓樹上畫一個圓,再寫一個“珠”字。
就這樣在林子里畫了大半日。
傍晚時,驪珠突然發現不太對勁。
除了以外,還有人在這片山谷的楓樹上留下了鷹狀記號,附近還有軍隊駐扎留下的痕跡。
驪珠這才突然想起來,裴照野與閑聊時曾提過——
烏桓人沒有文字,刻木為信,部眾莫敢違之。
鷹是烏桓人的圖騰。
驪珠背脊後頓時一片薄汗。
之前烏桓人寇邊,神闕尚有軍報傳回,為何這次卻連一點風聲都沒有?
而且,如果只是小流竄劫掠的烏桓兵,以他們的機本不需要留下這些標記。
只有大批烏桓兵需要匯合、議事、調度,才需要彼此留下信息。
他們怎麼悄無聲息出現在這里的?
又要趁去哪里?去做什麼?
驪珠不知道。
只知道要盡快將這個消息帶回去。
蹲在樹下挖出的泥坑里,驪珠一邊思索著這件事,一邊將松鼠藏在里面的野板栗一掃而空。
……來的東西是好吃的。
吃飽喝足,肩負重擔的驪珠頓時來了神。
算著時日,遠在丹昌的裴照野也應該往回趕了,軍隊扎營不會離水源太遠,只要沿著灤水往上游走,就一定能和他頭。
雨過山路泥濘。
不出一日時間,驪珠整個人就臟得看不出原貌。
兩日過去,山里的野果野菜已不能讓飽腹,驪珠想要下河捉魚,卻差點被水沖走,慌忙爬上岸後再不敢下水。
抱著腸轆轆的肚子,晚上睡前,驪珠想:
裴照野吃五碗飯,好像也不算多。
覺得現在能吃一頭牛呢。
經過兩日的折磨,驪珠本以為不會再有比天上茅房更絕的事了。
但事實證明,絕得還是太早。
“——大哥!這邊好像有個人啊!”
“真有個人,臟得跟泥人似的,我還以為是只野猴子呢!”
驪珠打眼一瞧,就看出這一行二十余人絕非尋常百姓,而是流竄山中的匪賊!
跑!
驪珠毫不猶豫,轉頭就跑。
還沒跑出二十步,了三日的驪珠就被人拎小仔似地提了起來。
“大哥,不是野猴子,是個小娘子!”
他後的大哥一邊剔牙一邊問:“上有首飾沒?”
“沒有。”
“一點也沒有?”
“真沒有,就是個小花子,聞著都餿了。”
驪珠:……那是掉泥潭里了!才沒餿!
“那你還揪著干嘛?捆起來,帶去人市上換幾個酒錢!”
“捆我可以——”
驪珠攥住對方的手腕,雙目放:
“但人市上能賣幾個錢?實不相瞞,我乃……乃赤驪軍主帥裴照野之妹!我兄長的大名,諸位好漢一定聽說過,只要你們將我送至赤驪軍軍中,我保證,他會賜你黃金百兩,招你軍為將!”
-
赤紅楓葉飄落水中,隨濤濤灤水奔流而去。
自丹昌大勝後,吳炎留守丹昌坐鎮,裴照野帶著十萬赤驪軍輕裝簡行,急行軍四日,終于抵達溫陵城外五十里。
覃珣的馬在馬廄吃草。
帳,下頜冒著青茬的裴照野雙目如鷹隼,久久凝視著前來傳話的覃珣。
“……公主前腳下落不明,赤驪軍後腳就收到了朝廷傳來的詔書,以陛下病重為名召回公主,還要封覃戎為大將軍,讓我將赤驪軍的軍權給覃戎——覃珣,你真是你爹的一條好狗啊。”
覃珣深吸一口氣,神凜然道:
“你認為是我向父親告的?裴照野,你腦子,我若與我父親同心,就不會來這里,讓你此刻不要回城。”
“同不同心不是上說的。”
裴照野反手出旁邊劍架上的一柄劍,在覃珣警惕後撤的目下,他橫劍冷聲道:
“殺了你爹派來的中書令,我就相信你心向公主,不事二君。”
覃珣驀然瞳仁。
“裴照野!那是奉陛下詔令而來的中書令!你想造反嗎!”
“現在到底是誰要造反!”
裴照野聲如虎嘯,劍眉帶著濃重戾氣,眼中遍布。
覃珣被他如此注視,仿佛能清晰聽到他理智即將崩裂的聲音。
“你別在這兒著鼻子哄眼睛,皇帝怎麼會突然病重?又怎麼會在病重前下詔讓公主回雒?你們覃家才是狗膽包天,想公主造反,好順理章地推你那個蠢表弟做天子!”
握劍柄的手臂青筋寸寸暴起。
“——既知道我父親是在你造反,你又何必說這種糊涂話!”
覃珣步上前,握住他橫在面前的劍刃,字字冷厲:
“我二叔正在趕往平寧的路上,裴照野,收收你的脾氣,你既與公主夫妻一,在找回公主之前,你的決定就是的決定,你絕不能讓史書工筆,抓到任何能夠指摘公主的錯!”
鮮順著抓著劍刃的那只手滴滴落,落在裴照野的靴面上。
裴照野看著眼前面如冠玉的公子,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夢中所見的覃敬的模樣。
他們在前線浴戰,九死一生。
那個人遙坐廟堂,只需要揮筆寫幾個字,就能輕易奪走他們拼命博來的一切,好像不管他們再如何撲騰,都不過是他筆刀下的木片。
可以輕易地涂抹、修正。
彈指便可逆轉局勢。
……他真以為萬事都盡在他的掌握?
公主無恙,萬事好談。
家養的瘋犬若是沒了主人,他會讓覃敬看到,自己是如何被瘋犬從那個倨傲的位置上撕扯下來,踏泥。
劍拔弩張之際,帳外傳來兵卒的聲音。
“裴將軍,營外有幾名莽漢說救了你的妹妹,要來討賞。”
“讓他們滾!”
裴照野面狠厲,怒聲叱罵:
“什麼狗屁妹妹,再放這些招搖撞騙的混子進來,我賞他腦袋碗大個疤!”
“……是、是!”
兵卒退出帳中,覃珣面無表地松了劍,也轉頭出帳。
營寨外,幾名莽漢遠遠打量著赤驪軍軍中的景象。
他們早聽聞赤驪軍的大名,只是山高水遠,投奔無門,沒想到這麼巧,竟然遇見了赤驪軍主帥的妹妹。
聽說創建赤驪軍的清河公主非尋常郎。
百姓都說,這位公主仁德,重視民生,賞罰分明,還有讖言預示天命。
要是這次能順利投軍,跟著公主將軍建功立業,必定前程遠大,還做什麼匪賊?
驪珠著赤驪軍的軍旗亦是眼淚汪汪。
終于回家了。
這一丟就丟了快五六日,裴照野該有多擔心啊。
很快,了裴照野霉頭的兵卒臭著臉折返回來道:
“去去去,將軍說你們是狗屁,再來軍營胡鬧,別怪我們不客氣!”
驪珠:?
幾人迅速朝旁泥人似的小娘子去。
“好啊,你這油腔調的小娘子竟敢騙——”
驪珠作卻比他們更快。
彎下腰,雙手被縛,卻仍迅速了一個泥球,在眾人驚愕的目下怒氣重重地沖向營中。
覃珣剛剛出帳,裴照野掀簾追上,冷聲道:
“攔住他!等找回公主,就他去雒,覃敬若有不從,就殺他祭赤驪軍的軍旗……”
“裴照野!你說誰是狗屁!誰準你胡殺人的!你放肆!”
一聲喝在耳畔炸響。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裴照野瞳仁猛然一,蹙的眉頭立刻舒展,他轉過頭——
被一個結結實實的泥球砸了滿臉。
第88章
後的那幾名莽漢看傻了眼。
這娘子路上連看見一條蛇都嚇得連滾帶爬, 對面那男子猿臂狼腰,看上去能把活撕了,卻敢朝人家扔泥!
軍營里的這些軍士兵卒也紛紛投來矚目。
原本的雁山流民軍早已打散編制,與北收編的軍隊重新組建, 因此軍中識得驪珠模樣的人并不多。
他們比那幾個莽漢還要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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