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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將軍年紀雖輕, 平日也談笑闊達, 但在軍中向來軍紀嚴明,雷厲風行, 并不會讓人寬和好欺。

哪兒來的小娘子, 膽子這麼大?

眼看著裴照野抹了抹臉上的泥, 大步流星朝而去, 那幾個一路護送驪珠的莽漢下意識朝前走了幾步。

不會揍一拳吧!

下一刻, 一雙足矣覆住頭顱的手落在了驪珠面龐上。

裴照野作極輕, 一點點蹭掉臉上的灰土, 出一張皎白瑩潤的怒容。

他彎下腰,濃黑眼瞳不錯眼地盯著

上的已經完全瞧不出原本的,頭發沾著干泥, 一縷縷打結,就連分別時還潤的頰,此刻也不知所蹤——簡直瘦一把骨頭。

只剩一雙黑潤的杏兒眼一如往昔, 小狗似的澄澈明亮。

驪珠迎上他過于灼熱的視線, 愣了愣,莫名偃旗息鼓。

“……你怎麼都不刮胡子?這麼邋遢。”乍一看,驪珠都差點沒認出他。

還嫌別人邋遢呢。

他嗓音喑啞:“公主才是,怎麼變花子了?”

平寧郡已數日沒下雨,是故意沒洗掉自己這一污泥。

明明平日不換寢都不許他坐的榻。

這幾日吃的什麼?住在何

臉頰旁好像有些許傷,那上呢?

當日是從斷崖邊失足跌落, 哪怕福大命大沒傷筋骨,也不了皮外傷,偏偏又連臉都不敢洗干凈……

驪珠瞪眼:“你笑話我?”

裴照野沒有如往常那樣,說什麼似是而非的玩笑話,手背上的筋腱繃如弓弦,指腹替拭的力道卻很輕。

覃珣遠遠瞧著,沒有上前,轉頭對旁邊的軍士道:

“傳話給你們的校尉,清河公主已經找到,可以收兵回營了,另外,去準備熱水和干凈,再請軍中的醫師來替公主診治。”

那幾名護送驪珠的莽漢上前,剛好聽到這一句,面愕然之

……清河公主?

清河公主不是親征戰場的巾幗豪杰?

怎麼變個泥猴子了?

“這幾位就是護送公主回來的好漢吧?”

聞訊趕來的顧秉安弄清了況,對這幾位滿眼激,恭敬道:

“諸位立下大功,公主和將軍必有重賞,連日奔波,且先隨我去帳中修整一番吧。”

幾人怔怔隨顧秉安離開。

驪珠回過神來,想起正事,忙撥開裴照野在臉上蹭來蹭去的手,攥著他的手腕道:

“我有要事要同你說。”

裴照野定定看:“正好,我也有樁要事——但在這之前,先吃點東西,沐浴修整之後再談。”

他語氣不容置疑,推著就往軍帳去。

驪珠眉心輕蹙,眼含焦急:

“可我要說的事很重要……”

“放心,我這件事更重要,但再重要也比不過公主的。”

驪珠懷里還揣著刻著烏桓記號的樹皮。

上面的標記看不懂,只好用這種方法帶回來,這一路都惦記著這件事,著急想給他辨認。

但當吃食端上食案,驪珠瞬間眼睛都直了。

把那些樹皮往裴照野懷里一塞,火速沖向食案,開始風卷殘雲。

……這回看著更像小花子了。

裴照野從上收回視線,注意力集中在這些標記上。

看了一會兒,他攏起眉。

“公主是在何見到這些標記的?”

驪珠吞咽了一下,簡單地將來龍去脈和他說了一遍。

說完又繼續低頭往里塞

幾塊樹皮的記號雖傳遞不了太多信息,但連起來,就是一套完整的軍令。

匯合、駐兵、撤離、向南行進。

這些烏桓兵已經離開溫陵,向南方腹地深

裴照野將這其中的意思告訴驪珠,神極冷:

“薛家人還是死得太容易了,這些烏桓兵出現在薛懷芳大營的附近,明擺著就是薛家人占據北邊境時放進來的。”

驪珠迅速吃了第一碗飯。

還沒等開口,裴照野已經盛好第二碗,抓著碗沿遞給

驪珠連說謝謝都顧不上,立刻繼續捧起第二碗吃。

“……只不過他們對薛家沒有忠誠,見薛家兵敗,就立刻拋棄了薛家,所以沒有與你們正面對上。”

不對啊。

驪珠風卷殘雲之中不忘順著他的話思索。

前世的薛家并未與烏桓有任何牽扯,為何這一世會多出來這樣的變數?

想了想,驪珠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前世沒有流民軍的參與,只有覃戎與薛允相抗。

戰事前期,薛允連連大勝,足有一年多的時間,覃戎都在吃敗仗,這種況下,薛允認定自己勝券在握,當然不會尋求外援。

但這一世局勢不同,朝廷多了一流民軍,薛允自然也會想到請烏桓兵。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都還沒來得及為這一世提前終結薛氏叛而高興,接著就要為下一場有可能到來的戰事提心吊膽。

驪珠張了張

“別著急,先等各地的軍報。”

仿佛知道想說什麼,裴照野曲著長,俯一邊替,一邊道:

“如今整個南雍的大軍都在了北三州,他們人越多,行蹤暴得越快,赤驪軍兵強馬壯,糧草充足,殲滅他們并不難。”

驪珠點點頭:“可是覃戎那邊……”

“驪珠。”

裴照野緩緩將扳正。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驪珠剛勉強填飽肚子,腦子有些發懵,看上去毫無防備的模樣,裴照野眸很黑地眼底。

“宮里派中書令到溫陵傳詔,稱陛下病重,召你回宮,詔令中還說,封覃戎為大將軍,要你將赤驪軍給覃戎。”

驪珠瞳仁

父皇多年服用丹藥,的確不算好。

但距離父皇病重尚有五年時間,這也是敢離開雒的原因——可現在詔令卻說,父皇病重!

是覃敬。

宮中已有宮變!

裴照野握冰涼的手,繼續道:

“覃戎過幾日就會抵達溫陵,如今你手中,加上降兵,共有三十萬大軍,覃戎有二十萬,在他抵達之前,你需要做出抉擇,,還是不。”

出赤驪軍,沈負繼位就是鐵板釘釘的事。

,這道詔令至明面上是由明昭帝所下,若抗旨不遵,頃刻就會被打擁兵造反的公主,戰火很快就會再度掀起。

驪珠的心悠悠沉在黑暗的湖水中。

覃家兄弟二人,一個近在中樞掌控朝局,一個遠在地方手握重兵。

明昭帝自南遷至雒,利用宦、地方世族、外戚,取得恐怖平衡,令南雍朝廷在南方站穩腳跟。

但局勢沒有永恒的平衡。

在赤驪軍平定薛氏叛,驪珠掌握北十四郡之時,平衡不再,局面搖,棋盤上的棋子將重新排布。

驪珠卻只是喃喃道:

“……可霍凌死期將至,北越即將大軍境,南雍怎可再有鬥?”

前世的南雍,并非打不過北越。

只是鬥耗盡了民力,財力,勉強征召而來的軍隊盡是十幾歲的年和六七十歲的老翁,如何與北越相抗?

也就是這一年,這一敗。

南雍不得不開始向北越納歲幣,太傅阻攔無果,面朝燕都絕食而亡。

重生至今,努力至今,就是為了改變這場戰役的結果,,豈能本末倒置,讓自己為挑起戰的源頭?

覃戎不可能出兵權。

他不會相信北越南下在即,南雍一旦戰敗,之後數年,不過是茍延殘而已。

只有來退讓。

只要肯退讓,南雍這一戰,或許就不會敗。

想到這里,驪珠看向裴照野的眼中頓時盈滿眼淚。

不怕委屈,不怕窩囊,只要能達目的,讓怎麼退讓都無妨。

怎麼能讓裴照野跟一起退?

讓裴照野棄匪從軍,是告訴他,會讓他做大將軍,當大英雄。

他為銜命死戰,為冒矢石,赴湯火,為一刀一槍打下北十四郡,將三十萬大軍送到手中。

如此忠義良將,豈能辜負?

更何況,不只是他的主公,更是他的妻子。

覃戎覃敬二人與他海深仇,心知肚明,要讓他將自己的心付給仇人,和在他的心口割有什麼區別?

裴照野迎上的目

那雙眼睜得很大,眸子水汪汪的,眼淚卻沒有一滴是為自己而流。

裴照野整顆心都像被人攥

他將手里的碗放下,很自然地岔開話題。

“……這碗吃完就別吃了,你吃得太快,極了不知道飽,再吃下去人不住,緩一緩,要是還,待會兒再讓人給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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