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得的?這天下沒有什麼應得的東西,你以為陛下為何會對清河公主視若珍寶?對宓姜念念不忘?卻對你從始至終沒有寵?”
覃宣容口起伏, 怒火在眼底翻涌蔓延。
覃敬卻好似視若無睹,語調殘酷地繼續道:
“當年宓姜病重,的病,原本還可以再拖延幾年,卻在得知你將會進宮的第三日突然離世——那時覃家上下都歡欣雀躍,認為是天意要送覃家一個皇後之位,前些年我才從醫口中得知,是故意的。”
“天底下哪來那麼多忠貞不渝的君王?故意死在陛下最的那一年,死在衰馳之前,讓陛下今後每一次看到你,都會想到是覃家送你宮,才死了他最的人,如此,陛下才會加倍彌補清河公主。”
他字句如刀,刀刀割在心口。
“一個浣,尚且對君王之不信任至此,要以命為兒鋪路,你自詡高貴聰明,卻只想著如何一個死人一頭,將局面弄到如此地步——”
覃宣容忍無可忍:“你閉!”
覃敬卻比聲音更狠厲。
“沒有覃戎和赤驪軍的兵力,此刻能制清河公主的唯有陛下!你這個時候立沈負為太子,雒城里連孩婦孺也知道是怎麼回事,豈非正好給了清河公主清君側的借口!”
這時候立太子,怎麼不直接讓沈負登基!
覃敬冷冽如刀的視線從沈負上掃過。
“衛軍正在城外作戰,你既已經封負兒為太子,他就必須以監國太子的份出現在城墻上督戰立威,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覃宣容不敢置信地睜大眼:“負兒才九歲!你想做什麼!”
“清河公主也不過十七歲,還是個子,已能親征守城!”
覃敬上前,將嚎啕大哭的沈負拽出母親的懷抱,他眼中有極其不耐的神,沉聲道:
“太子平日不是最玩弓弩嗎?此刻城墻上箭發如雨,將士們正在替太子守衛你的國家,你的城池,你只需要站在那里,城下的將士便會為太子碎骨。”
沈負:“母親!母親!”
覃宣容跌跌撞撞而下。
“把皇後架走!”
天未明,宣城門外的將士們在混沌白霧中鏖戰,久未經戰的衛軍在烏桓兵兇猛的進攻下陷僵局。
墻後,沈負在啜泣,覃敬肅然而立。
衛尉楊琨撥開軍士上前道:
“尚書令大人!這些烏桓兵里面有北越的謀士,他們用俘虜填壕,消耗我們的箭矢,投石機也正在往前線推,咱們的人攔不住,援軍何時能到!”
武庫已經空了,京師外所有將士都在今夜出。
然而,在這些善戰的騎兵部隊面前,步兵完全于劣勢。
資貧乏的秋日讓烏桓兵了徹頭徹尾的賭徒。
他們拋棄輜重,是一把中原腹地的長槊,要麼將南雍開膛破肚,要麼他們自己被折斷沙場。
援兵在何?
覃戎在邊境,皇後在長秋宮大發雷霆,旁新立的太子抖如篩糠。
戰鼓如雷,急促中著後繼無力的疲乏。
覃敬朝著地平線遠的層巒疊嶂去,已有了一種預。
大地震,砂石微微撲騰,東邊的日出噴涌而出時,宣城外閉門死戰的將士們聽到了越來越近的馬蹄聲。
是援軍還是敵軍?
九歲的沈負瞪大眼,看著數千人的前鋒如黑涌向雒。
旌旗獵獵,匹馬當先的玄甲將軍長槍未出,先從副將手中奪下赤驪軍的軍旗。
長臂如滿弓繃,隨著一高喝,塵土飛揚,裴照野將赤驪軍的軍旗橫送千人敵陣之中!
“大雍清河公主麾下赤驪軍奉詔討賊!三十萬神兵至,蠻賊速降!”
此雷霆之聲伴著頭顱墜地的悶響傳來,晨霧散去,天大亮。
鄭丹朱的左翼弓陣圍殺著突圍敵軍,吳炎在右翼率步兵穩步制。
前方敵陣中,那人手中的長槊如絞,殺得殘肢飛,煞神般不可阻擋,瞬間沖了烏桓兵的陣型。
——裴照野是沈驪珠放出來的惡虎。
烏桓兵的騎兵優勢在圍殺中土崩瓦解,一寸寸被消耗吞噬。
宣城外的將士扯開了嗓子:
“援軍來了——”
“赤驪軍到了!”
此起彼伏的喊聲如浪,在兵戈接聲里,有軍士滿面涕淚,悲喜加地提刀朝敵人去。
沈負怔怔看著那個神武非凡的將軍,目掃過數千先鋒,落在後方戰車上。
仍穿著那一日的赤金袍,端坐在一輛玄鐵戰車上,兩百名重甲軍士護衛在周,陣型整齊得沒有分毫偏移。
那個人。
那道影。
“沈……沈驪珠……”
沈負面大變,立刻轉頭揪住覃敬的袖,大喊道:
“不能讓進來!舅舅!快攔住!會殺了我的!”
赤驪軍的軍旗在朝下如烈火燃燒。
這把火當日渡水而出,一路燒遍北,燒了貪蠹賄蟲,野心叛臣,如今也要乘著這場秋風燒回雒。
城下橫飛,卷起腥風,吹覃敬上的文臣袍袖。
一個是蠻賊脈,一個是王朝公主,兩個本該被朝堂政權放逐之人,此刻以力挽狂瀾的姿態,重新回到了權利中央。
“……尚……尚書令大人……陛下傳召,要見太子殿下……”
有幾名宮和宦登上城樓,巍巍前來要人。
沈負早就想退了,此刻滿眼懇切地向覃敬。
“舅舅……我能……”
覃敬頭也不回:
“去吧,不必再上來了,今後都不必再上來了。”
京師的兵馬守不住雒,什麼名頭、禮法,都不可能阻攔一個來營救國都的公主。
大勢已去。
沈負如蒙大赦,只是臨走前還不忘告誡城墻上的軍士們:
“你們不許放清河公主城!誰敢放進來,本太子就殺了誰!聽見了嗎!”
軍士們雀無聲,無人反駁,然而心中卻只將他的話當做無知孩的玩笑話。
太子?
赤驪軍連這些差點攻破雒的烏桓兵都能頃刻殲滅,此刻清河公主想要雒,連陛下親臨也阻攔不了,太子發話有什麼用?
那幾個宮和宦不知形式,面面相覷。
不放清河公主城?
太子真的會一直做太子,日後他們還要在太子手下求生嗎?
沈負本沒有注意到這些宮人的神,應該說,在他眼里從未將他們當做活人,不過是應聲聽話的蟲子罷了。
他腳步輕快地隨宮人們離開。
戰事午時方定,此戰梟首近五千,宣城外的泥土里浸滿鮮,這是象征新生的。
那個渾仿佛被潑過的影,在尸骸中搖晃站定。
他摘下頭上暗沉的兜鍪,發梢過短而鋒利,浸滿汗和水。
秋風掃過,他抬起頭,漆眸深如海。
“開門。”
城上一片蕭索死寂,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著覃敬發話。
後方戰車上,驪珠靜靜扶著車沿,沒有出聲,任由他恣意妄為。
知道他等這一日已經等了太久。
從他十四歲至雒求助無門,穿舌之辱,到紅葉寨被人設局遇襲,多年兄弟差點一夕間因他而尸骨無存。
他可以放過覃珣,因為他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也可以放過薛道蓉,這個人原本與他素不相識,無冤無仇,是有人將他們變了恨海里的困,要你死我活地爭鬥。
他沒有忘記舌上的債,他知道要向誰去討。
裴照野深吸一口氣。
“覃——敬——”
腔灌滿空氣,他劍眉眼,英俊面龐一瞬扭曲如惡鬼。
“老狗!滾下來給老子開城門!!”
第92章
秋風蕭索, 卷著濃烈的鐵銹味。
隔著三丈高的城墻,這是覃敬第一次親眼見到這個本不該出生的兒子。
在今日之前,“裴照野”這個名字對他而言,只是寫在竹簡木牘上的墨字, 從遙遠的宛郡呈到他的案頭, 他看著這三個字, 腦中只有條理清晰的利弊得失。
直到此刻。
他聽著他的聲音,著他的憤怒, 看著這個人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甚至有可能在不久後終結他的命。
覃敬才似乎生出一種實。
是自己讓他降生在這個世上, 是他親自造出了這個怪。
這個怪, 上有一半流淌著他的。
“陛下詔令, 命清河公主回宮侍疾, 鎮北將軍裴照野將赤驪軍移征東將軍覃戎, 聽憑覃將軍調令。”
覃敬垂眸回,嗓音靜如長河。
“如今爾等未得詔令,帶著十萬大軍, 陳兵宣門外,開城門,難不是與烏桓勾結, 假借援救雒之名, 實則宮篡位,行悖逆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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