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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尚未清掃干凈。

斷了臂的、傷了的,腹部被槍頭挑開,腸子淌了一地塞不回去,傷兵們攙扶而行,聽了這番話, 紛紛朝城墻上投去憤然目

他們千里奔襲,一路急行軍趕來援救,他們與烏桓勾結?

裴照野怒急而笑。

到了這種時候,他竟還要掙扎,還不肯放棄。

後方的顧秉安了把汗。

覃敬果然是只老巨猾的老狐貍,第一時間就咬死了他們最大的弱點。

實話說,當覃戎選擇帶著二十萬大軍隨郭夫人而去時,失去大軍支援的雒就已經是他們的囊中之

所以臨行前謝稽與他們反復強調,此刻他們的目標絕非攻城。

而是讓公主合法合理地掌控雒

每逢世,能率兵打進一國都城的農民軍、臣、匪寇不勝枚舉,但能打進去,不代表能長久地擁有它。

得位要正,日後才不留患。

道理誰都明白,然而明白了不代表辦得到啊!

現在宮中陛下的況誰也不清楚,薛允一倒,軍、武庫,還有朝廷上的文臣勢力,都掌控在覃敬手中。

倘若覃敬真的下得了手,殺陛下,扶太子,閉門不開,他們仍然只能攻。

沒有上策,他們只有下策和下下策。

驪珠緩緩走下戰車。

陸譽所率的玄甲衛隊一分為二,穿過他們,在裴照野的旁站定,與城樓上的覃敬四目相對。

你覺得我會怕是嗎?

你覺得,這次我還會瞻前顧後,謹小慎微對嗎?

覃敬啊覃敬。

為尚書令,時常出宮闈,看著我長大,我亦看著沈負在你們的庇護下長大。

人活一世,誰不想快意恩仇,任妄為?

誰又天忍退避?

得位不正就得位不正,那也不能讓沈負登基為帝,讓一切又重蹈前世覆轍!

覃敬聽見開口,嗓音仍是一如既往的清平和:

“不必等他開門,覃家的門檻太爛,配不上我的駙馬,裴照野,去把宣門踹開,我帶你去公主府,去雒的宮室,去殺真正的臣賊子。”

覃敬的面上終于泛起了難以遏制的波瀾。

伴隨著這句話,裴照野戾氣縱橫的眉宇緩緩松開。

的嗓音如春風獵獵,吹過他心中的萬壑千山,吹散積在他心頭的陳年積怨。

虎口緩緩扣腰間刀柄,他昂首,呼出一口氣,笑容恣意張揚:

“末將——得令。”

-

博山爐吞吐著降真香的香霧。

玉堂殿外的軍在鎮宮中混,殿香息游,一片寂靜。

“……朕已命羅去傳話,讓他們帶回負兒,皇後,告訴我,到底是裴照野叛挾持了清河,還是清河自己率兵歸來?”

重病一場的明昭帝眼下烏青深重。

這場病來勢洶洶,幾度命垂危,醫冒死相告,此病乃丹毒所侵,陛下若想福澤萬年,絕不能再繼續服食丹藥。

明昭帝那時已昏沉沉說不出話,只下令召回清河公主,命羅和覃敬輔政。

覃敬告訴他,北送來報,赤驪軍主帥裴照野誅殺薛允後,正謀劃,囚清河公主,以公主之名率三十萬大軍朝雒攻來。

此話正中明昭帝的心事。

自打驪珠創建流民軍,讓那個匪賊出的裴照野做流民帥開始,他就懷疑這個人有一日會借他的麟兒上位。

裴照野打的勝仗越多,他的恐懼就越深。

必須要鉗制他,絕不能放權太過,讓他威太高,不知誰才是豢養他的主人。

他的麟兒就和母親一樣天真善良,纖細脆弱,一個人就如春蠶到死方盡。

那些男人,那些男人心中只有自己的權力,他們只會辜負——

“當然是那個裴照野挾持了公主。”

坐在榻邊,覃宣容捧著藥碗,緩慢攪著,遞到明昭帝的面前。

“他那麼有本事,連雄踞絳州數十年的薛氏也能鏟除,神勇無雙,戰無敗績,怎可能一直屈就于公主麾下?說到底,陛下當初就不該給公主那樣的權柄,否則公主怎會遭這樣的罪?”

明昭帝一,病容憔悴的臉上嵌著一雙深目,猶可見年輕時的英俊神武。

他冷冷審視著眼前的皇後,反手打翻了的藥碗。

“那朕給了你封負兒為太子的權柄嗎?覃宣容,你敢偽造詔令,好大的膽子,你們覃家好大的膽子!”

覃宣容無言地打量著他。

“偽造就偽造了,喊那麼大聲做什麼。”

覃宣容盯著他,冷冷道:

“你只有負兒這麼一個兒子,你不立他為太子,你還想立誰?”

“賊婦,太子之位朕給誰給誰,豈由你說了算!”

“老貨,將死之人,真以為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陛下?乖乖退位讓賢,下去找你心心念念的浣吧!”

兩人對視兩息。

下一刻,花瓶乍破,帷幔撕裂,明昭帝猛撲上前要掐的脖子,覃宣容亦不甘示弱,拔了釵就往他的眼珠上

不在,玉堂殿的宮人早已被皇後命令遣退,一時竟無人阻攔。

“——真是彩。”

門外忽而傳來一個噙著笑的低沉嗓音。

榻上面目扭曲的二人齊齊回頭。

“一國帝後,居然如同爭奪家產的鄉野夫妻一樣,拳腳相向,破口大罵,什麼天潢貴胄,我看也沒高貴到哪兒去啊?”

從門邊傳來的聲音輕佻而戲謔,帶著藏也藏不住的惡意。

明昭帝病中乏力,強抵著覃宣容的手已是極限。

大顆汗珠從他的額角下,他只能依稀看到一個玄甲紅袍的軍士朝他緩緩走來。

上的裝束……并非軍。

覃宣容怒聲高喝:

“你不是軍,你是何人!”

寬肩窄腰的高大男人靠墻而立,好似真的在村頭看熱鬧一般。

然而那鐵甲痕猶在,一殺伐場里走過的戾氣,眼風更比刀刃更利,淡淡掃過,便如寒刃無聲地抵在兩人脖頸上。

“我?我是來救你的好婿啊。”

裴照野語帶玩味地說完,視線落向一旁的覃宣容。

“皇後娘娘,您這簪子再下去,咱們陛下可真就沒命了,趕收手吧。”

明昭帝呼吸起伏,怒急而視。

他就是裴照野!

果然和他想象得一樣,長得就像個狼子野心的梟雄!

他就是用這副皮囊欺騙了他的麟兒,心積慮地要謀奪沈家人的天下!

“我不管你是何人!”覃宣容厲聲道,“替我誅殺陛下,扶我兒登基,我封你做大將軍,位同三公,權傾朝野!”

裴照野掌大笑:“好好好,皇後出手如此闊綽,實在令人心。”

明昭帝額頭因用力而青筋繃,面赤紅,著一口郁氣,有腥味涌了上來。

臣賊子——

統統都是臣賊子!

倘若是在十年前,他年輕力壯之時,他非得提劍將這二人一并梟首不可!何至于被到如此狼狽落魄境地?

到了此刻,明昭帝終于想起了驪珠的告誡。

十三四歲的小伏在他的膝上,淚眼滂沱地懇求他:

父皇,父皇,您不要做仙人好不好?

驪珠已經沒了娘親,您還要驪珠失去父親嗎?

他的麟兒……他沒有保護好的母親,也沒有保護好

是他利熏心,既想要心之人在側,又想要覃家忠心于他,允諾了覃家送宮之事。

卻沒想到宓姜如此決絕,竟連最後幾年也不肯施舍給他,毅然棄他而去。

宓姜臨死之前,對他別無二話,唯一囑托,便是照顧好兒。

他是如何照顧兒的?

這麼多年,他連自己都過得渾渾噩噩,到了此刻,才回返照,想到要給兒鋪路。

為時已晚!

悔之莫及!

不遠,那人低低笑道:

“——我也很想應承皇後,不過,半個時辰前,太子殿下在朱雀大街上已被隨行宮人絞殺,我匡扶明主,可惜來遲一步,恨不相逢未亡時啊。”

覃宣容的手驀然一松。

明昭帝也怔怔失神。

片刻寂靜後,手握釵的人從榻上而下,朝裴照野沖去:

“你、說、什、麼——不可能!負兒怎麼可能會被宮人所殺!他們怎麼敢殺當朝太子!這些卑賤的、只知道對主子搖尾的狗,他們怎麼敢——”

懸在半空的鎏金釵被一只糲寬大的手制住。

裴照野居高臨下,睥睨道:

“宮人也是人,你殺得他們,他們也殺得你兒子,都是凡胎,挨了刀子也會痛,也會死。”

這樁駭人聽聞的大案早已在雒瘋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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