絞殺沈負的宮人并不知道，雒城本沒有抵擋清河公主的能力，他們只是太害怕。
害怕日後還要活在皇後和太子的喜怒無常下，害怕要永遠侍奉這樣的主子。
趁著今日雒城大，這十名宮并五名宦發了狠，竟將太子沈負絞殺後棄轎于朱雀大街上，散人群，一走了之！
覃宣容如何能接這樣的解釋？
“是沈驪珠……是宓姜……是覃敬——是他們！”
猛然推開裴照野，殿外殘如，照在覃宣容上，看到了正率軍而來的清河公主。
軍。
最後的雒軍也在的手中。
隔著三百長階，覃宣容驀然扯了扯角。
那年芳林園，曲水流觴宴上遙遙一見明昭帝，覃宣容想，就是他了。
要嫁的郎君，就該是立于千萬人之上的人。
有皇後又如何？
以的出門第，才學見識，難道還鬥不過一個浣？
忽而笑了笑。
原來真的鬥不過。
一個只有一條賤命的人，靠著那一條命，竟然能為兒博出這番局面。
王敗寇，大局已定。
任由軍將自己如囚徒下。
玉堂殿，死里逃生的明昭帝，警惕地看著這個毫無敬畏之心的悍將。
“……清河公主在哪兒？你對我的麟兒做了什麼？”
裴照野瞳仁幽黑，并不回答，只是咧一笑。
明昭帝大怒：“你笑是何意！你到底對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我會做什麼，陛下難道不清楚嗎？”
裴照野緩緩彎腰，拾起覃宣容扔下的那只名貴釵，隨手揣進懷里。
“像我這種出卑賤，骯臟不堪之人，一朝攀龍附，令一位花容月貌的公主為我神魂顛倒，當然是極近放肆之舉，讓公主對我卑躬屈膝，無有不從，使喚如使喚一只小狗……”
明昭帝氣上涌，目眥裂，幾乎就要一口氣提不上來之際——
“裴照野！”
門外響起咚咚咚的腳步聲。
赤金的擺如燦晃殿，明昭帝與裴照野齊齊回頭，見提怒氣沖沖而來。
先是看了明昭帝一眼，確認他還生龍活虎，又轉頭狠狠撞向裴照野。
“你竟敢把太傅推了個屁墩！你知道太傅多大年紀嗎！你把他推出個好歹，你信不信我用子替太傅揍你！”
裴照野抬手抵住額頭，免得沒輕沒重真撞在甲胄上。
他失笑：“誰知道他就是那個太傅？我就看到這老頭把我當反賊，非要跟我決一死戰，我只好把他推一邊待著去了——不過你要報仇，非得子嗎？鞭子就不行？”
驪珠瞪大眼，他還挑上了！
“我沒開玩笑，你這樣真的不好，再有下次，我真的會你！”
裴照野挑眉，眼里頗有興味：
“這麼刺激，那我現在立馬就去再欺負一下他們。”
明昭帝：“……”
他再說一遍。
被使喚一只小狗的人到底是誰？
第93章
“……麟兒。”
榻上傳來明昭帝虛弱嘶啞的聲音。
正與裴照野說話的驪珠頓時回過頭去。
“過來, 坐這里，麟兒，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握在掌心的手指走，裴照野看到乖順地坐到了明昭帝榻邊。
驪珠蹙眉：“您聲音怎麼變這樣了？醫瞧過嗎？您到底是真病了, 還是有人下毒暗害, 趁機犯上？”
前世在這一年被皇後設局, 因天象之說被送往別宮避禍，并不知道前世的明昭帝是否也如這一世一樣大病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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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明昭帝自己卻心知肚明。
他邊心腹唯有二人, 一個宦羅, 一個尚書令覃敬。
宦手中之權全仰仗于皇帝, 即便覃敬或皇後想要對他不利, 只要羅不死, 他們就不會有這種機會。
沒有什麼臣賊子給他下毒。
是他沉溺在虛假的幻夢中, 用年復一年的丹藥, 差點毒死了他自己，和大雍的兩百年國祚。
明昭帝嘆了口氣：“別擔心，父皇無事……”
視線從後的高大男子上一掠而過。
“朕與公主有話要敘, 卿且先退下吧。”
裴照野站直了些。
明昭帝本以為他是要識趣退下，他卻只是微笑著慢吞吞道：
“都是自家人，有什麼話是我聽不得的？”
明昭帝長眉倒豎, 怒向驪珠去：
在帝王寢殿, 他的手卻沒有一刻從革帶上掛著的環首刀上離開。
如此架勢，簡直像來宮的，麟兒之前寫信還說沒被此人脅迫！
驪珠眨眨眼，一無所察道：
“對哦，忘記跟您說了，他就是我的駙馬裴照野, 您看，我都說他人很好了，知道我擔心您的安危，又要與陸譽忙著統領軍，主想著先帶人來救駕呢。”
驪珠暗暗佩服自己的聰明。
其實宮之前，是特意讓裴照野先去見父皇。
想著，宮中一片混，父皇孤立無援，要是見裴照野來救駕，定能冰釋前嫌，對裴照野刮目相看。
朝裴照野遞去一個“一切順利”的眼神。
裴照野有點無奈。
是真對父皇沒有半分防備。
一個看起來暫時還有命活的君王，此刻看著自己年輕力壯的皇兒帶著大軍殺宮城，該如何作想？
即便是他最後一個孩子又如何？
刻薄寡恩、六親不認的君王還了嗎？
“救駕？”明昭帝出一個森然冷笑，“卿真是救駕及時，朕該賞你點什麼好呢？”
裴照野面不改：“末將惶恐，陛下允我尚清河公主，已是最大的恩賜，末將別無他求。”
……誰允了？自己何時允過？明明是他強搶的！
驪珠坐在中間，看這二人面對面說話，不自覺地笑。
“笑什麼？”明昭帝繃著臉問。
還笑！
方才是沒看見，此人見皇後沒把他死，簡直一臉憾！
驪珠一雙杏眼彎彎，溫聲語道：
“這世上最我的兩個人終于見面了，我這一路的苦都沒有白吃。”
聽到這句話，劍拔弩張的君臣二人忽而平和下來。
裴照野慶幸自己方才沒有一念之差，為讓公主直接登基，而直接送老皇帝歸西。
明昭帝亦沉寂下來，無聲地拍了拍驪珠的手。
“罷了。”
替驪珠掉臉上飛濺的跡，明昭帝問：
“和我說說，外面形如何，你們這一路是如何回來的？”
驪珠自是得從宣門外開始說起。
……
這扇恢弘的城門曾抵過數次強軍的進攻，但從沒有一次，開得如此快速，如此輕易。
尤其是在沈負的死訊傳至城門之後。
他們在為誰而守著這扇門呢？
齊王已死，大雍宗室在經歷五王之後凋敝，唯一一個適合扶上帝位的宗室，此刻在北越稱王，正大肆進攻南雍。
清河公主掌南雍半數兵馬，謝、覃、王、崔眾多世族在上下注。
那個一力斬殺烏桓部落頭領、梟首薛允的裴照野，提刀立在側，正渾浴，為劈出一條通往雒宮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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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雒未來的主人。
那麼，宣門為何要阻攔它的主人呢？
不過半個時辰，宣門徹底為驪珠敞開，城樓上的守軍倒戈，將尚書令覃敬下了城樓。
兩人并肩看著雙手被縛的覃敬緩緩向他們而來。
裴照野抬腳上前幾步，覃敬眸如鋼刀，脖頸上的青筋瞬間迸起。
“怎麼？以為我要揍你嗎？”
裴照野輕笑幾聲。
一直在他心口的郁氣，早就伴隨著驪珠的話而煙消雲散。
覃敬的敗局已定，他是大獲全勝的一方，本沒有必要對一條慘敗的落水狗痛打。
然而，裴照野近距離地打量著這個與他脈相連的人。
當他在覃敬的面容、神態，不期然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時，裴照野驀然斂去笑意，難以控制地生出一種戾氣——
啪！
“沒錯，我確實要揍你。”
裴照野甩了甩被震得發麻的手，輕描淡寫道。
被一掌打得偏過頭去的覃敬瞳仁，面頰傳來如火燎過的刺痛。
他難以置信，面上出遭奇恥大辱的暴怒。
掌比拳頭更辱，他是故意的！
“——公主您快管管將軍吧，士可殺不可辱，他如此張狂，待會兒風聲傳至宮中，那些文兔死狐悲，還不把將軍當做洪水猛，拿命跟他拼？”
顧秉安咬著後槽牙，在驪珠耳畔小聲而焦急地提醒。
驪珠偏頭：“那你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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