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一個匣子進來的裴照野對上薄怒的視線。
“怎麼？”
驪珠氣惱抱：“你痛我了。”
他腳步一頓，過波瀾起伏的水面往下瞧，果然依稀見到一點泛青的指痕。
太久沒有親近，一時下手忘了分寸。
裴照野自知理虧，聲道：
“我的錯，待會兒讓殿下掐回來，掐多下都行——要不要先看看禮？”
“……什麼禮？”
裴照野在浴桶旁半蹲。
滿目期待的驪珠趴在邊沿，看他緩緩打開那個匣子。
——是一匣子白玉珠。
珠子呈凝脂般的白，燈下觀之，見絮霧，稍一撞，便有清越悠長的脆響。
驪珠一眼就能看出，這一盒玉珠的籽料極其上乘。
“好漂亮。”
拿起一粒對著看，眨眨眼問：
“是送我做手串，還是做釵環？這麼大一匣，會不會太多了？”
裴照野直勾勾著。
“這一匣玉珠二百八十八顆，以朱、白、蒼、黃、玄五線依次貫穿十二顆，可以串二十四道旒，剛好前十二，後十二——驪珠，你說我送你這一匣能用來做什麼？”
沾著霧氣的濃睫扇，驪珠被他灼熱目燙得心口一跳。
十二旒。
天子冠冕。
“……你什麼時候準備的啊？”將玉珠放回去，小聲問。
“出征對付薛允之前。”
裴照野闔上蓋子，放置一旁。
“我問了謝先生，這些是他告訴我的，我生辰時，你贈我玄鐵甲胄，你生辰我卻陪不了你，既然如此，總要準備些拿得出手的禮。”
都能做天子冠冕的玉料，那確實拿得出手了。
驪珠能想象得出，那頂冠冕會有多漂亮，卻心跳很快。
四目相對，忽而了嗓音，向裴照野張開手。
“抱抱。”
裴照野眸幽暗，沒，只了來的手指。
“還沒沐浴，渾臟得很，等我洗完再抱好不好？”
白霧盈滿盥室。
驪珠漉漉的長臂懸在半空，趴在浴桶邊，出神喃喃道：
“……好不真實，我怎麼突然一下，就變皇太了？這好像不是我一開始的計劃啊。”
“我還覺得太慢。”
裴照野挽起袖子，替沖洗上的香。
“不過，謝先生說得對，倘若這趟雒，你那個蠢弟弟和你父皇都接連死了，就算你是堂堂正正繼位，只怕在後世口中，也會給你栽上一個弒父殺弟的罪名。”
“拿到軍國政事的參決大權也不錯，實權在握，名頭可以緩一緩——你爹倒是真疼你，算我之前小人之心了。”
驪珠著他笑：“以後他也是你的父皇，也會疼你的。”
“……是嗎？那可太好了。”
裴照野扯了扯角。
疼不疼他無所謂，被再惦記著給驪珠送面首就行。
趴在桶壁，驪珠被熱水澆得昏昏睡，邊還掛著笑。
“真好，我就知道，我父皇見到你，一定會喜歡你的。”
心念微，裴照野忽而意識到，前世他和驪珠婚之時，明昭帝早已不在。
又想到這一世自從見到他之後，驪珠總是擔心他的。
“……我前世是不是死得很早？”
他毫無征兆地開口問。
驪珠驀然清醒。
水聲淅瀝，轉過，眼眸清亮含水。
“別怕。”
裴照野猜到了答案，撥了撥沾著水珠的額發。
“就當是場噩夢，夢都是反的，你放心，我就算真變鬼，死了也夜夜守著你的閨房，絕不讓外面的賤人趁虛而，爬上你的榻。”
Advertisement
“不許胡說八道！”
漉漉的兩只手拍在他臉頰。
驪珠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雖然，我真的不想你再遇到危險……可是裴照野，你心里是不是還想去神闕？”
今日見到謝稽，他提起邊境，提起北越王即將親征的消息。
驪珠注意到，裴照野那時聽得很專注。
他彎下腰，手臂撐著浴桶邊緣，任由驪珠捧著他的臉。
“實話說，是想的。一是我不信任覃戎，雖然幾率很小，但他不是沒有叛變北越的風險；二是此戰關乎國運，必須全力以赴，多一個將領就多一分勝算。”
漆眸沉靜而理智，他條理分明地道出緣由。
“不過……可派的將領還有很多，吳炎，丹朱，顧秉安，這一路歷練，他們也算經數戰，不會給殿下掉鏈子。而且雒局勢尚未穩定，我留在這里有用，并不是委屈了我。”
驪珠靜靜看了他一會兒：
“我不想你走。”
他頷首道：“好，那我就留在這里陪你。”
“……我不想你走，是因為你前世就死在神闕的對岸，死在了率輕騎追殺北越王的路上。”
裴照野愣了愣。
有眼淚掉進浴桶里，驪珠垂下手，間酸哽咽難忍。
“你答應我，這次不會躺在棺槨里回來見我，我就讓你去。”
裴照野久久不語。
抬起頭，有些著急，扶著他的手臂輕晃：
“真的！你答應我就好，我不會攔你的。”
那雙杏眼里噙著水汪汪的眼淚，鼻尖紅紅的，忍難忍的模樣。
“……你出這種表，我怎麼忍心說想去？”
微涼的吻落在潤眼角。
裴照野恨不得能將揣在懷里，別在腰上，片刻不與分開。
驪珠聞言立刻抿，不讓自己扁著哭出來。
他失笑，開了的瓣。
“我答應你。”
“無論是遠在千山萬水外，還是陷殺伐武鬥場，我都會記著，雒有一月亮，在等著我回來。”
裴照野從沒想過自己有一日會如此一個人。
到此刻，竟發自心地祈求漫天神佛——
哪怕帶走他一條，一只手都好。
蒼天憐憫，獨不要帶走他的命，讓他歸來，讓他與相擁相守，攜手此生。
第95章
秋夜澄澈, 霜雪如雪，傾瀉在雒的宮瓦上。
公主所居的顯殿外，守夜的宮人們三兩聚在一起，在這個重回雒宮的夜晚, 彼此換著宮外一路的所見所聞。
“……竟然真的和傳聞一樣, 駙馬是個占山為王的匪賊出……”
“不過, 駙馬驍勇神武，這一路又拼死為殿下開疆拓土, 一力護送殿下雒, 也算配得上殿下了。”
“不過公主如今已經是皇太殿下, 似乎不該稱裴將軍為駙馬……”
“那該喚什麼？”
“不知道, 或許得等太常大人他們重議禮法名分。”
“真不敢相信, 殿下離宮之時, 分明還是個小孩子, 怎麼一轉眼，竟然連薛丞相和覃尚書令都不敵殿下？”
“是啊是啊。”
幾名宮人伴著驪珠長大，一時慨萬千。
清河公主未必有前代君王的雄才大略。
但一定會比明昭帝勤政。
也一定會比太子沈負仁善。
無人知道南雍未來的命運會走向何方。
但至, 在今夜的月下，當清河公主即將被正式冊立為皇太的消息傳遍雒宮，每一個宮人, 都對未來多出幾分期待。
Advertisement
只不過……
宮人們聽著殿時有時無, 若若現的靜，又紛紛忍不住在心底擔憂：
殿下大業未，不會先被那草莽武夫折騰壞子吧？
那位將軍一只胳膊比殿下的還呢。
宮人們頻頻回顧，焦急難安，半個時辰後，里頭靜稍止。
領頭的宮長松了口氣。
然而不過一刻之後, 嗚嗚咽咽的啜泣又再度在靜謐夜中漾開。
又忍了半個時辰。
里頭掀鈴水，送進去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又有水聲淅瀝，激不止。
“……松開我！讓我進去！殿下那樣弱的子，豈能如此任由他胡來！”
其他宮人連忙攔住宮長。
這才哪兒到哪兒，之前在溫陵，公主最縱著裴將軍時，天都快亮了才停呢。
然而此刻的驪珠想，莫說堅持到天亮，再多一刻，都不了。
纖細無力的指尖勾著窗欞上的花紋，驪珠鬢發濡，在紅滾燙的頰邊，雖然赤足站在地板上，但仍似泡在水中，無所依憑地晃。
“……不行……裴照野……回榻上好不好？這里不行……”
裴照野扶了扶得完全塌下去的腰。
“哈……哪里不行？”
他捉著的手指，放在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到那個形狀，驪珠耳尖紅得快要滴。
“好厲害……全都吃下了。”
含住的耳垂，裴照野在黏膩的親吻聲里溫聲問：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https://.52shuku.net/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