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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時序的瞳孔驟然收,像被驚雷劈中般定在原地。
方才還帶著狠戾的臉瞬間失去所有,漫上細碎的裂痕。
而我也沒想到,今日顧時序帶我來這兒,讓我用詛咒孩子的方式發誓我沒有害蘇念恩。
卻偏偏遇到了德高重的凈悟大師。
在師父說出了我流產的事之后,佛堂陷死一般的沉寂,我仿佛能聽見顧時序沉重的呼吸聲。
我著那尊金閃閃的佛,自嘲地彎了彎角:“顧時序,你想讓我用我們死去的第一個孩子發毒誓,還是想用第二個孩子發毒誓?只要你能放過葉家,我如你所愿!”
他猛地一,薄微微蠕著,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凈悟師父在一旁輕輕嘆了口氣,目落在顧時序上,帶著幾分惋惜:“顧施主,老衲與你相識多年,見你潛心修佛,原以為你早已悟‘慈悲’二字。可方才你對自己的妻子說出那般話,用逝去的孩兒發毒誓,未免太過殘忍了。”
師父頓了頓,聲音里添了幾分肅穆,“佛門講因果,你今日種下的惡因,來日怎能得善果?”
顧時序什麼都沒說,只是怔怔地轉往門外走去。
我跟凈悟大師道了謝,緩緩跟上了他。
畢竟,葉家的事,還得他松口。
走到殿門的石階前,他卻猛地停住了腳步。
顧時序目一寸寸掃過臺階上青灰的石頭。
可是,那天暴雨中蜿蜒的鮮紅,他再也不會看見。
顧時序垂在側的手指微微發抖,他向我,清冷的眸中泛起猩紅:“昭昭,那天……你很痛,是不是?”
我扯了扯角,想笑,眼淚卻先一步涌了上來:“顧時序,你知道嗎?那天我跪在雨里,一點點著那個小生命從我中剝離。我想抓住他,卻什麼都抓不住……”
“昭昭,我……”
他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很沙啞,“我沒想到……會這樣。”
我著遠云霧繚繞的山尖,聲音輕得像風,“他一直陪我撐到山頂的位置,才終于徹底離開我。我想,他大概也覺得,有你這樣的爸爸,太苦了。”
“別說了。”他眼底的猩紅漫得更開,像要滴出來,“昭昭,別說了……”
那日的痛仿佛又涌了上來,麻麻地吞噬著我,我道:“你連聽都不敢聽下去,是嗎?可那一切,是我那天真真切切經歷過的!我跪在這石階上的時候,反反復復地想,我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仇恨,你要這樣對我?”
他僵在原地,冷峻的面容蔓延出一道道痛苦的紋路。
我向山下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那個孩子的上。
沒過多久,顧時序追了過來,忽然捉住我的手。
他定定地看著我,仿佛下了某種決心,對我道:“我們……以后好好過,好不好?”
我平靜地看著他,道:“顧時序,有些傷,會爛進骨頭里,一輩子都好不了!你真覺得,我們還能夠‘好好過’嗎?”
顧時序手指猛地一松,像是被燙到般回手。
他著我,眼底泛起一抹無所適從,終于,沒再說一個字,默默往山下走去。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的影消失在石階盡頭,才緩緩閉上眼,心口那片麻木的鈍痛又開始蔓延。
這時,凈悟師父走了過來,在我邊停下。
“抱歉,葉施主。”他語氣里帶著濃濃的愧疚:“我不知道顧施主的太太,竟然是你。我一直以為,是那位蘇念恩的施主。”
我自嘲的笑笑,道:“沒關系,您不知道是正常的。很有人知道,我跟顧時序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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凈悟師父嘆了口氣,目悠長深遠,主跟我解釋:“三年前,顧施主來我這兒,說是自己心之人患了疾病,與他離心離德,他很痛苦。所以,想找我尋求辦法,讓他的人離苦海。
我問過他的平生之后,才發現他雖然縱橫商界,但爾虞我詐,手中間接的殺戮太多,也曾導致競爭對手家破人亡。所以,我建議他從此吃齋念佛,清心寡,以贖清自己的業障。
他真的這麼做了,一直以來,都做得很好。可我若是知道,那位心之人并非他的妻子,而你這個妻子卻被他這麼對待,我一定是不會讓他這麼做的。”
雖然我不知道顧時序跟蘇念恩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只是悲哀自己這麼多年的時,全都浪費在了一個不值得的人上。
我微微頷首,道:“謝謝您告訴我這些。”
凈悟師父雙手合十,虔誠地道:“阿彌陀佛,老衲已經給你那可憐的孩子做了經幡,我會好好給他超度的。”
我忽然覺得萬分諷刺和悲涼。
總覺得任何人好像都比顧時序要更在乎我們的孩子一點。
唯獨他這個親生父親,始終在我們的世界之外。
跟凈悟師父道別后,我打車回到家。
當天晚上,我接到了爸爸的電話。
他聲音里難掩激,“昭昭!顧時序那邊松口了!他說顧氏的虧損不用我們立刻補齊,給了寬限……雖然你哥哥還沒放出來,但這已經是天大的讓步了!”
我握著手機的手指了,嚨有些發,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那就好。媽媽呢?現在怎麼樣了?”
“醫生說洗胃之后沒大礙了,就是還有點虛弱,你放心。”
葉爸爸頓了頓,語氣里帶著一困和不安,“昭昭,你老實告訴爸爸,是不是……是不是你答應了顧時序什麼條件?不然他怎麼會突然退讓?”
我著窗外沉沉的夜,聲音輕得像嘆息:“大概……是他還有點良心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父親終究沒再追問,只是反復叮囑我照顧好自己。
掛了電話,房間里重歸寂靜。
我用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換來的,不過是他遲來的、微不足道的良知。
這代價,重得讓我連呼吸都覺得累。
跟父親通完話沒多久,劇組副導演的電話打了進來,語氣里滿是無奈。
“葉小姐,蘇雅欣那邊出了點狀況。說花訓練太苦,實在堅持不下去,想找替代拍所有冰上戲份。我們據您的吩咐,告訴他必須由演員本人完。一氣之下離開了劇組,現在,已經回去了。”
我沒想到,蘇雅欣就這麼點骨氣。
原以為為了翻紅,這次好不容易抓住個機會,能拼盡全力。
搞到最后,還是吃不了一點苦,不了一點罪。
這種人,真是活該在娛樂圈被安染踩在腳下。
我對那邊道:“不用慣著。明天,要是不回劇組,就按照毀約理。至于我新加的節,刪掉也不會影響其他節的發展。”
副導演愣了一下,隨即應道:“好,我這就去跟談。”
沒過半小時,劇組那邊就傳來消息:蘇雅欣寧愿賠違約金,也不肯再練冰,已經讓助理收拾東西離開了劇組。
真是個既想紅,又吃不了苦的人!
……
翌日上午,葉爸爸說葉媽媽沒什麼事,已經回家休養了。
我將車修好后,便開車去了葉家。
雖說葉氏現在暫時渡過了難關,但哥哥的事才是造葉夫人想不開的原因。
所以,我還是想回去勸勸,至,別再做這麼極端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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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顧時序竟然也來了。
客廳里,父母正拘謹地跟他說話。
葉夫人臉還有些蒼白,卻努力出笑容回應著。
“昭昭來了。”父親先看見了我,連忙起。
顧時序也轉過頭,目落在我上,頓了頓,才開口跟我解釋:“我來看看岳母。”
那聲“岳母”喊得自然,仿佛他從未把葉家攪得天翻地覆,從未將哥哥送進看守所。
我真是嘆他的虛偽。
葉夫人著顧時序道:“時序,你要是忙,不必特意過來。昭昭在這兒就好,畢竟,景辰給顧氏造了這麼大的麻煩,我們也幫不上什麼……”
葉爸爸連連附和:“是啊,時序,別耽誤你正事兒。”
他們小心翼翼地奉承著,語氣里帶著討好。
我知道,他們是怕了,怕顧時序一個不高興,又將剛剛松的局面重新擰。
畢竟,葉家如今的命脈,還在他手里。
我將把保溫桶放在茶幾上,沒看顧時序,只是對葉夫人說:“媽,我給你燉了鴿子湯,趁熱喝點。”
我給父母都盛了湯,唯獨沒給顧時序盛。
葉夫人端著湯碗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有點尷尬,道:“昭昭,你要不給時序也盛一碗?”
我看了眼他,道:“您忘了,他禮佛,不吃葷。”
顧時序淡淡對葉夫人道:“對,我不吃這些,您多喝點補補。”
雖然如此,他目始終落在我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
明知道我們都不怎麼歡迎他,可顧時序并沒有走的意思。
葉爸爸只好努力找著話題,他偶爾應一兩句,更多的時候,是沉默地看著我。
顧時序雖然是個冷靜的人,但并沒有什麼耐心。
很顯然,葉爸爸說的那些話題,他不興趣。
因此,他語氣極淡地開口:“爸媽,我有些話想單獨跟昭昭說。”
葉父葉母對視一眼,心中了然:“好,你們去書房說吧。”
就這樣,我跟顧時序去了書房。
關上門,顧時序走到我面前,高大的影投下一片影。
他聲音低沉:“我昨天回去想了一夜,是我對不住你。你想要什麼補償,我都盡量給你。”
我抬眸看他,眼底沒什麼波瀾:“能不能把朵朵還給我?”
他眉頭深深蹙了起來:“昭昭,我說過……”
“你說過朵朵不是我的兒!”我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你已經讓我失去了第二個孩子,難道還要讓我跟朵朵一輩子不能相認嗎?”
顧時序沉默良久,開口道:“朵朵的確不是你的兒。而且,雅欣很快就要帶去國外了。”
我心頭一。
果然,蘇雅欣昨天才離開劇組,今天顧時序就開始安排陪朵朵出國的事了。
我搖了搖頭,道:“顧時序,你不能把我的兒給蘇雅欣這種人!朵朵如果繼續跟在一起,只會變得滿口謊言,心機歹毒!會被教壞!”
顧時序語氣不再有愧疚,帶著一抹淡淡的指責:“你對的見太大了!雅欣從小把朵朵帶大,絕不會傷害朵朵。”
“是嗎?”
我角輕扯出一抹冷笑,道:“可惜,蘇雅欣對不起你這份信任。”
顧時序道:“什麼意思?”
“你不是想知道蘇念恩怎麼死的嗎?或許,可以給你答案!”
我將自己一直以來的懷疑說了出來:“那天,在我撿到耳釘之后,去了這個品牌的專賣店確認,才得知耳釘的主人是蘇念恩。后來,我又去了英國住的那家醫院,聽那里的護士說,蘇念恩的全部由母親和妹妹保管。
如果這個耳釘是蘇念恩的東西,蘇雅欣母,難道都沒有發現耳釘丟失了嗎?
可我從你看到耳釘的反應來看,們似乎什麼都沒有告訴你。”
我說完,顧時序目仿若深不見底的寒潭,讓人猜不他在想什麼。
他半晌沒說話,但顯然是將我的話聽了進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拿出手機,撥通了蘇雅欣的電話。
“下午來一趟顧氏莊園。”
他聲音聽不出緒,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你自己來,不用帶朵朵。”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些什麼,他只“嗯”了一聲便掛斷了。
“你跟我一起回去。”
他轉頭看向我。
我皺了皺眉,本能地想拒絕。
可這或許是查清真相的唯一機會,也是阻止蘇雅欣把朵朵帶出國的最后希。
我沒說話,算是答應了。
既然蘇雅欣手里有清單,說明肯定知道蘇念恩的耳釘丟失了,但卻瞞了顧時序這麼久。
我也很想看看,蘇雅欣要怎麼解釋?
我甚至覺得,蘇念恩的死跟絕對逃不開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