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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第一天,比想象中更煎熬。
九月的太依舊毒辣,毫無遮攔地炙烤著場。
汗水順著額角下,浸了領口,迷彩服黏在上,又又悶。
余心寶的干得起皮,雙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可只是咬著牙,把背得更直了些。
記得布告欄上“優秀標兵”那四個字。
想試一試。
終于,解散的哨聲響起,整個方隊都像泄了氣的皮球,瞬間癱下來。
余心寶是第一個沖回宿舍的。
渾都了,只想快點沖個澡,洗去這一的黏膩和疲憊。
宿舍里空無一人,林霏和宋佳還沒回來。
飛快地從柜里拿出干凈服和巾,直奔宿舍里唯一的那個獨立衛浴間。
就在的手剛要到門把手時,門“砰”的一聲被撞開。
是蔣思思。
臉上不見半點汗珠,妝容依舊致,只是眉宇間帶著一不耐煩。
本沒參加訓練,托關系開了張過敏皮炎的假條,在空調房里舒舒服服地待了一下午。
“讓開。”蔣思思瞥了余心寶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礙事的垃圾桶。
余心寶抱著干凈的服,想,算了。
沒關系的。
習慣了退讓。
正準備側讓蔣思思進去,宿舍門開了,宋佳臉沉。
“你講不講道理?心寶第一個回來的,憑什麼你先洗?”
“就憑我樂意,怎麼了?有本事你打我呀,土包子。”
“你!”宋佳氣得臉都白了,口劇烈地起伏著。
一向溫溫的,從沒跟人這麼紅過臉。
余心寶看著為自己出頭的宋佳。
因為自己的懦弱,讓朋友了這樣的委屈。
憑什麼,可以心安理得地躲在朋友后,看著們為自己沖鋒陷陣,替自己承這些本該由面對的辱?
不應該是這樣的。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可以忍別人說土,說笨。
但不能忍,別人這樣侮辱的朋友,侮辱那些真心對好的人。
余心寶攥了手里的服,抬起頭,迎上蔣思思輕蔑的目。
“我先回來的。”
宿舍里瞬間安靜下來。
宋佳和蔣思思都愣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
這是余心寶第一次,用這樣肯定的語氣,說出自己的訴求。
蔣思思反應過來后,臉上出了更加夸張的譏諷:“喲,啞會說話了?你說你先回來就先回來?誰看見了?”
“我看見了。”
林霏抱著手臂,斜靠在門框上。
一步步走進來,站到余心寶邊,居高臨下地看著蔣思思,眼神又冷又颯。
“我不看見了,我還能給你作證。你要是不服,我現在就去調監控。學校為了安全,樓道里可都是高清攝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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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思思的臉變了變。
沒想到林霏會來這麼一招。
“一個破衛生間,誰洗誰洗!”地哼了一聲,想繞過們回到自己的座位。
宋佳卻側過,直接攔住了的去路。
一個林霏已經夠讓頭疼了,現在又加上一個宋佳。
蔣思思徹底被激怒了,指著們三個人,
“好啊你們!三個人合起伙來霸凌我是吧?我告訴你們,別給臉不要臉!”
“我勸你們最好去打聽打聽,我蔣思思是誰!惹了我,你們一個都別想有好果子吃!”
說完,就猛地推開宋佳,沖回自己的座位,拉上床簾,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余心寶抱著服,走進了那個用勇氣換來的衛浴間。
門關上的那一刻,背靠著門板,整個人都了下來。
溫熱的水從花灑里淋下,沖刷著滿的疲憊和汗水。
水汽氤氳,模糊了鏡子,也模糊了的視線。
想起初中那年,也是這樣一個悶熱的下午。
幾個同學將堵在樓梯拐角,把的書包倒過來,練習冊和文散落一地。
們笑著,踩著的書本,罵是“沒爹媽的野種”。
哭著跑回家,告訴正在院子里擇菜的。
停下手里的活,皺著眉看:“為什麼別人不欺負,就欺負你?是不是你又去招惹人家了?跟你說了多遍,在學校要安分一點,別給我惹事!”
不明白,什麼都沒做,為什麼是的錯。
后來,去找班主任。
那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聽完,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余心寶同學,同學之間要團結友。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開個玩笑。做人要大度一點,退一步海闊天空嘛,這件事就算了,好不好?”
算了。
又是算了。
從小,就學會了。
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咽進肚子里。
因為說了也沒用。
說了,就是多事,是不大度,是活該。
可是今天……
今天,拒絕了,反抗了。
那種覺,和過去每一次默默忍后的憋屈、酸楚、自我懷疑,完全不一樣。
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酣暢淋漓的痛快。
像堵在心口十幾年的巨石,被一力量猛地推開,沉悶的腔里,終于灌進了新鮮的、自由的空氣。
想起那天在京海大學的人工湖旁,陸凜對說的話。
“心寶,你有選擇的權利。”
“你可以說‘不’。”
原來,說出自己的喜歡,是這樣的覺。
原來,說出自己的“不”,是這樣的覺。
原來,捍衛自己,是這樣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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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聲中,余心寶抬起頭,任由溫熱的水沖刷著臉頰。
分不清臉上流下的,是水,還是眼淚。
只知道,從這一刻起,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那個只會低頭、只會退讓、只會把所有過錯都歸咎于自己的余心寶,好像隨著這臭汗,一起被沖刷掉了。
而一個新的、還很稚,卻敢于抬起頭的余心寶,正在這狹小的空間里,破土而出。
這種覺,讓著迷,讓上癮。
忽然覺得,軍訓好像也沒那麼苦了。
布告欄上那“優秀標兵”四個大字,在腦海里,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不僅想要,而且,覺得自己可以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