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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籠罩著僻靜小路,像控木偶的大手,無聲無息。
車大燈筆直地向前方,仿佛隨時會有什麼東西從周遭暗影中竄出來,闖進這道束之中。
黎曜打開雙閃,開門下車,借助手機照明,檢查了一下四個胎,發現右前完全癟了。
手機燈掃過其他地方,在車頭前方找到一彎曲鐵管。
看樣子車軋到了這個東西。
他撿起來瞧了瞧,不太清楚這是什麼東西。
看了眼四周,兩面皆是茂樹林,連個民宅都沒有。
黎曜眉心輕蹙,倚靠著車頭,撥通了周恒的電話,讓他派車來接自己。
掛斷電話,他正打算救援的時候,後方忽然有一輛車快速駛來。
黎曜回頭看去,車燈晃得他半瞇起眼睛。
車子引擎聲很大,像是改裝過的。
明明看到前方有車,還囂張跋扈地開著遠靠近,不知是忘了關,還是別有用心。
接著,對面車道也同時開過來一輛車,兩輛車的車燈逐漸靠近,幾乎將半條路照亮。
黑紅旗就像被夾在包圍圈中的獵,靜靜地等待野進攻。
黎曜面冷凝,下意識握手中鐵管。
後面的車不知為何,突然放緩速度,慢慢接近。
對面的車卻在距離他們一段距離的時候,閃了兩下車燈,停了下來,示意後面那輛車先過。
黎曜眼看著後面的車從他旁緩緩開過去,借著對面車燈,可以看到駕駛員帶著一頂棒球帽,帽檐得很低,看不見眉眼。
一輛黑奧迪。
玻璃著深車,但因為車燈太亮,錯時,黎曜看到後排有人影。
短短的一瞬間,車子揚長而去。
對面那輛車也緩緩開了過來,兩車錯時,車窗降下,出一張年輕帥的臉。
“哥們兒,車壞啦?”
黎曜冷眼打量著駕駛員那張桀驁不馴的面孔,視線掃過車上“悅馳出行”的字樣,眉梢微抬。
是輛網約車?
“嗯,胎了。”黎曜漫不經心地答了句。
年輕駕駛員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鐵管,驀地一笑,“你想拿這玩意換胎?鬧呢?”
對方語調上揚,帶著天然的愉悅,讓黎曜繃了半晌的心神慢慢放松。
他隨手將鐵管丟到一旁的草叢中,“沒有,軋到了,瞧瞧是什麼。”
“好奇心倒是強。”年輕駕駛員笑著嘀咕一聲,“用不用幫忙?”
黎曜打量著他,眼神略帶戒備,“幫什麼忙?”
“當然是換胎啊!”年輕人單臂搭在車窗上,看了他兩秒,“看你也不太會像修車的樣子。”
說完往前開出十幾米,掉頭停在黑紅旗後面,打開雙閃。
車燈照在黑紅旗車尾,照亮了一片區域。
年輕人開門下車,吊兒當啷地走了過來,“這地方偏的,救援過來得一兩個小時,到了也是把你的車拉到4S店,還得坑你一筆錢。”
離得近了,他目掃過車,眼睛微微一亮。
“喲~您這車不錯啊!改裝花了不錢吧?”
黎曜好整以暇地著對方,不清他的意圖,反問:“你懂車?”
“還行吧。”年輕人回答得倒是謙虛的,“干過一段修車,多懂一點兒。”
他繞過車尾,看到前面癟了的車胎,蹲下來仔細檢查。
“看起來得換新的了。”
“嗯,我正準備找救援來著。”黎曜居高臨下地著年輕人,試探問道:“你能幫忙換胎?”
“分分鐘的事兒。”年輕人站起,拍了拍手上的塵土,眸明亮真誠,“車里工什麼的都有吧?”
黎曜挑眉,沒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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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
年輕人明白過來,無奈地撓了撓頭發,“那你先去後備箱找找。”
說完,他從自己車里拿出三角警示牌,一溜小跑往後跑了百十米,立好牌子之後,又一路跑了回來。
黎曜看著他這一連串作,詫異大于戒備。
等年輕人回來之後,他才開口:“多錢?”
對方最開始就提到了救援坑錢,又主要幫他換胎,他覺得這年輕人不過是想賺個外快。
誠如他所說,這地方有些偏,周恒趕過來也需要一段時間,不如盡快理好胎離開。
不知為何,他心里有些不安,總覺得剛剛那輛車不太對勁。
年輕人愣了一下,旋即笑了,“順手的事,要啥錢啊!”
說罷目掃過黎曜,輕笑著揶揄,“您不是北江人吧?我告訴你啊,咱北江人,都是活雷鋒!”
黎曜:“……”
行吧。
年輕人上雖然叭叭叭沒個正經,可手腳卻麻利的。
幫忙在後備箱找到千斤頂和工,又搬出備胎,作練的開始換胎。
黎曜全程一直站在旁邊觀,直到年輕人換好胎,才沉聲道謝:“兄弟,謝了。”
“小意思,出門在外,誰沒個為難的時候?”年輕人邊說邊收好工,整整齊齊地擺放回後備箱。
“我覺得您可以簡單學學怎麼修車,至會換個胎啥的。這要是趕上下雨下雪的,等救援得等到海枯石爛。”
黎曜被他逗笑了,“你還有意思,加個微信吧,以後有事聯系。”
“行啊,以後您如果用車,隨時聯系我。”年輕人從兜里拿出手機,加了黎曜微信。
“我沈凌川,您怎麼稱呼?”
黎曜拿著手機的手指一頓,抬眸仔細打量年輕人一眼,忽地笑了。
“黎曜。”
沈凌川沒看到對方眼中的緒,低著頭用那雙不太干凈的爪子,在屏幕上邊敲字母,邊絮絮叨叨地念叨:
“你這個姓還特別的呢!以前是不是出過皇帝啊?哎,我沒讀過幾年書,見笑了嘿嘿。耀是照耀的耀嗎?”
黎曜沒糾正他,隨口嗯了一聲。
加了好友,沈凌川再次叮囑,“這備用胎可別開太快了啊!得空趕去4S店換個新的。”
黎曜笑著向他擺了擺手。
兩人就此分開,黎曜上車後給周恒發了條消息。
【黑奧迪A8,車牌號江AXXXX,查查這輛車。】
-
清明假期,喬以眠一大早就坐上去京市的高鐵。
抵達萬泉墓園的時候,太高懸,明得晃眼。
墓園的人特別多,喬以眠從一張張悲傷肅穆的面孔旁穿過,沿著斜坡慢慢往上走著。
人越來越,墓碑也相對稀疏,直到走到一片僻靜區域,才在里面找到了母親的墓碑。
墓碑下放著一大束紅康乃馨,澤艷麗如火,和照片中人的笑容十分合。
人看起來30歲左右,面容清麗,笑起來明艷大氣。
若被旁人瞧見,一定會驚訝喬以眠和照片中的人十分相像。
除了對方眼中多了一抹。
“媽媽。”
喬以眠彎腰放下花束,輕聲開口,“我來看您了。”
抬眸看去,照片有些陳舊,可人的容貌卻和記憶中一般無二。
媽媽當時就是這樣對自己笑著,張開雙臂將抱在懷里,聲音溫:
“眠眠,媽媽你。”
後來的無數個夜晚,都曾夢見過這個笑容,在夢中聽到過這聲音。
以至于多年後,還是能將這兩者結合起來。
它們一起組了媽媽最好的樣子。
喬以眠輕輕嘆了口氣。
早些年,從沒來過這里,直到爸爸出事後,才會趁著清明節一個人悄悄來京市掃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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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問過爸爸為什麼不來看媽媽。
可他每次都沉默不語。
喬以眠眉目微垂,拿出巾輕輕拭著墓碑,即便它已經被得干干凈凈。
不知道是誰來過,也不知道墓碑下的一大束康乃馨又是誰放的。
印象中,每次來掃墓,總會看到這里擺著鮮花。
記得媽媽剛去世的那天,整個墓碑下儼然了一片花海。
可當十幾年後再來的時候,這里僅剩下兩三束。
就像當年轟轟烈烈的報道,現在早就淹沒在那些人的記憶里。
媽媽所做的一切,也消失在歲月長河之中,再無人記得。
有時候想:媽媽當年的舉,真的值得嗎?
為了調查真相,為了所謂的真實,拋下丈夫和兒,追尋什麼夢想。
而最終也倒在追尋夢想的路上,到最後記得的人,寥寥無幾。
這些年每次來掃墓,喬以眠的心都十分沉重。
因為所要尋求的答案越來越清晰。
離開時,掃墓的車隊擁堵在一起。
只能徒步下山,打算離開墓園之後再打車。
旁的車一輛接著一輛往山下挪,速度雖然極慢,卻都保持著安靜。
四周飄著哀樂,漫天煙塵中,喬以眠聽到了一道悉的聲音。
“小喬?”
錯愕轉頭,隔著降下來的車窗,看到了黎曜那張清俊如玉的面容。
“執政?”下意識出聲,卻看到對方眉心不著痕跡地輕蹙一下。
車子慢慢行駛,和走路的速度沒什麼差別。
黎曜吩咐了司機一句,車子停下,他再次出聲,“上車。”
喬以眠抿了抿,覺自己上都是煙火味,婉拒,“我剛掃過墓,坐你的車不太合適。”
黎曜無奈嘆氣,“來這里的,有幾個不是掃墓的?快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