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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早,晨剛漫進裁店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洇開片淺金。
蘇紅正彎腰整理著布匹,指尖過的緞面,門口的風鈴忽然叮鈴作響,碎銀似的響聲漫了滿室。
“早。”
抬頭,見是陳然,今天一休閑打扮:霧霾藍襯衫搭配黑九分直筒休閑,腳微微堆疊出腳踝。腳上是白休閑鞋。
蘇紅不由得愣了愣——同樣四十多歲的人了,這人怎麼一點不老?不對,這人怎麼又來了?
“你這麼早來店里是有什麼事嗎……”蘇紅疑地問道。
“上次忘了要你電話。”陳然走到柜臺前,指尖在臺面上輕輕敲了敲,“特意趕在上班前來運氣。呶,前面那棟寫字樓,陳氏服裝公司,我在那兒上班。”
蘇紅垂下眼睫,視線落在他手腕那塊低調的腕表上:“沒必要留號碼吧。都幾十年了沒聯系了,各有各的日子要過。”
瞥見他腳上的手工皮鞋,想起那天他開的豪車,心里明鏡似的——如今的他只怕已經不是普通人了。
蘇紅不愿意留號碼給他。又不傻,真留了電話,哪天他家里人尋過來,唾沫星子都能淹了的店。
大半輩子自己獨自帶兒過活,最看重的就是“清白”二字。
“留一個吧,萬一有事呢。”陳然掏出手機解鎖,屏幕亮著通訊錄的新增頁面,那架勢分明是不給就不走。
蘇紅心里直犯嘀咕:幾十歲的人了,怎麼就聽不懂人話呢?
上卻沒再說話,報出號碼時特意放慢了語速,末了又添一句:“沒事不要打電話,我忙著呢,也沒時間陪你聊天,別做出讓你家人誤會的事。我這平靜的生活可不想起什麼波瀾。”
“放心,不會。”他當即撥了號碼,聽見柜臺里傳來清脆的鈴聲,才笑著保存,“對了,能幫我做套服嗎?”
蘇紅抬眼打量他,眉梢挑了挑:“你在服裝公司上班,還瞧得上我這小裁鋪子的手藝?”這人難不是來尋開心的?
“你的手藝,我心里有數。”陳然說著已走向布料區,“你來幫我看看。”
看樣子是真要做服。蘇紅只好放下手里的活計,慢悠悠跟過去:“你眼高,我哪敢提意見?選好料子,我給你量尺寸就是。”
“這個做上,那個做子。”陳然指著兩匹布料,語氣篤定。
蘇紅眼皮跳了跳——他眼睛真毒,店里進的最貴的意大利羊絨和真混紡,他一眼就挑中了?
“尺寸……應該沒變。”陳然補充道,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試探,像怕驚擾了什麼。
蘇紅暗自腹誹,誰能記得幾十年前的尺寸?你是高估了我,還是高估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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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量一下吧。”拿起尺展開,“以前的事,早忘干凈了。”
陳然聞言,緩緩張開雙臂。晨落在他鬢角的幾銀上,泛著和的。
蘇紅垂著眼,尺繞過他肩背時,指尖不經意過他襯衫領口,布料下溫熱的溫過指尖傳來,蘇紅頓了頓,又像被燙到似的迅速移開目。
這可怕的記憶,可千萬別被喚醒啰?
終于把陳然打發走了,蘇紅靠在門框上吐出一口氣,晨漫過松弛的肩頭,才算找回了片刻清靜。
司嚴和蘇念兩家人第一次見面稱得上圓滿,每個人心里都像落了場雨,著的石頭輕輕浮了起來。
司家的老爺子老太太,幾乎隔天就給司嚴打電話,聽筒里的聲音裹著笑意,催著讓他帶蘇念回老宅吃頓飯。
蘇念知道要去司嚴家,心又慌了起來,對著鏡子轉圈時都在琢磨送給兩位老人什麼禮好。
前幾天制了一條森系棉麻風的連,靛藍底布上繡著細碎的白雛,準備送給李嘉微的。
司嚴的意見是“不用準備禮,對兩位老人來說,你去就是最好的禮。”
蘇念對著他搖頭,這話說了不如不說。
蘇紅正在熨燙剛做好的襯衫,聞言抬頭:“念念,我有個主意。你給老爺子老太太各設計一款適合老年人穿的服,沒尺寸沒法制,就把設計手稿帶去,以后媽媽幫你做出來。”
蘇念眼睛一亮,這主意好,是擅長的事。
另一邊,陳然從電梯走出來,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指尖挲著手機屏幕,想著剛存下的蘇紅的號碼,角不自覺上揚,連眼角的紋路都和了幾分。
助理方朔抱著幾個文件跟在后面,忍不住納悶:陳董一大早心不錯啊,這棵老鐵樹,難不真要開花了?
方朔跟著進了辦公室,一摞文件在桌面上碼得整整齊齊。陳然心正好,簽文件的筆尖都著輕快。
直到翻到一份聯合訴狀,他的作猛地頓住——他們公司和遠信工作室被一個名“蘇念”的人告了。緣由是幾款和遠信工作室合作的設計未經版權歸屬人同意,已經投生產。
“蘇念?”陳然皺起了眉頭,指腹按在那兩個字上,“是那個孩子嗎?”
“這是怎麼回事?”他抬眼問方朔,語氣沉了幾分,“查一下這個蘇念的況,我要全部信息。”
方朔最近正跟進這事,連忙回話:“公司法務已經介了。我們也是被遠信工作室蒙騙,獲獎設計的署名是兩個人,對方說正是兩位獲獎人共同設立的工作室。”他遞上一份資料,“這是遠信工作室的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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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這一紙資料就相信?”陳然把文件往桌上一拍,紙張邊緣微微發,“我們是大公司,合同審計是擺設嗎?”
“這件事是由黃副總負責的。”
“胡鬧,把他來開會!”陳然的聲音陡然提高,剛剛漫在眉梢的暖意瞬間散盡,辦公室里的空氣都凝住了。
一連幾日,李遠的電話像甩不掉的夢魘般糾纏著蘇念。
工作室收到律師函后,他發瘋似的撥打的電話,嘶啞的嗓音里著走投無路的惶急。
蘇念將手機重重扣在桌上,指尖發地拉黑了這個號碼,不料轉眼又有陌生來電亮起屏幕——他竟像魂不散的幽靈,換著不同的號碼繼續撕扯的神經。
一次蘇紅在家樓下看到晃悠的李遠,狠狠懟了他幾句,才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