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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琪的工作室，開在市中心一棟老洋房里，鬧中取靜。
林雨薇走進去的時候，聞到一淡淡的金屬拋劑和木頭的味道，很干凈，也很安寧。
從高大的窗戶照進來，空氣里的塵埃都看得清清楚楚。
白子琪穿著一白棉麻長，頭發松松地挽著，正坐在工作臺前，用一把小巧的鑷子夾著一顆碎鉆，神專注。
“雨薇姐，你來啦。”
看到林雨薇，白子琪立刻放下手里的活，笑著站起來，給倒了杯水。
“來看看你這個大才。”林雨薇笑著，姿態放得很松弛。
今天來，一是還個人，上次白子琪幫了一個小忙；二也是真心想看看的設計。
工作室里陳列著不品，風格靈，確實有才氣。
林雨薇的目，很快被玻璃柜里的一條項鏈吸引了。
那是一條設計很獨特的項鏈，吊墜是一個象的、線條和的屋檐造型，屋檐下，護著一顆小小的珍珠。
旁邊還有幾款類似的設計，耳環、手鏈，組了一個系列。
“這個系列什麼？”林雨薇指著那條項鏈問。
“‘家’。”
白子琪走過來，打開柜子，小心翼翼地把項鏈取出來，托在掌心，
“這是我的新系列，靈來源……我的母親。”
提到“母親”，白子琪的眼睛亮得嚇人。
林雨薇心頭沒什麼波瀾，只是禮貌地應了一聲：“哦？”
這年頭，誰還沒點故事呢。
“雨薇姐，你別看我現在這樣，”
白子琪把項鏈遞給林雨薇，聲音里帶著一種回憶的甜，
“其實我九歲之前，都是在孤兒院度過的。”
林雨薇拿著項鏈的手頓了一下。
孤兒院。
扯了扯角，心里有點想笑。
行吧，又是一個賣慘的。
“後來呢？”語氣平淡地問，等著聽接下來的故事。
“後來，我媽媽收養了我。”
白子琪說到這里，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其實是個病人，神上有點問題，時好時壞的。”
林雨薇這下真的有點意外了。
孤兒，養母還是個神病。
這劇本，可比自己的要慘多了。
不知道為什麼，心里那點微妙的優越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但是真的、真的非常我。”
白子琪完全沒注意到林雨薇臉的變化，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所有人都覺得是個瘋子，可是在我心里，給了我一個家。
告訴我，不管我在外面怎麼樣，只要回到這個屋檐下，我就是最安全的。”
林雨薇看著手里的項鏈，那顆溫潤的珍珠，此刻看著卻有點刺眼。
沒說話。
能說什麼？
說恭喜你？還是說你真幸運？
自己的年，連個屋檐都沒有，更別提什麼撐起一片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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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街頭巷尾的屋檐下躲過雨，被狗追著搶過吃的，那算嗎？
一悶氣堵在口，讓覺得這工作室的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
“雨薇姐，你來看。”白子琪拉著的手，走到工作臺前。
臺子上，除了各種工和設計圖紙，還著幾張各異的便簽。
“你看，這都是我媽給我寫的。”
白子琪一張張指給林雨薇看，語氣里滿是藏不住的炫耀。
“‘琪琪，今天降溫，多穿一件服。’”
“‘琪琪，不要熬夜，媽媽給你燉了湯。’”
“‘我的寶貝兒是世界上最棒的設計師！’”
林雨薇的視線掃過那些字跡，有的工整，有的歪歪扭扭。
的大腦一片空白。
這些東西，是活了二十幾年，從未見過的。
的世界里，沒有湯，沒有叮囑，更沒有“你是最棒的”這種話。
“是不是很可？”白子琪笑得一臉幸福。
林雨薇覺自己的臉部都僵了，努力地調了一下，才出一個笑：“嗯，很……可。”
這話說得自己都覺得牙酸。
“你坐一下，我給你泡杯茶。”
白子琪熱地招呼著，“是我媽媽親手給我配的花茶，說這個味道能讓人心變好。”
很快，一杯熱氣騰騰的茶就端到了林雨薇面前。
一濃郁的、甜膩的花香味撲面而來。
林雨薇胃里忽然一陣翻江倒海。
討厭這個味道。
太甜了，甜得發膩，讓惡心。
“我媽媽說，孩子要多喝這種暖暖的東西。”
白子琪坐在對面，捧著茶杯，幸福地瞇起眼，
“我小時候不好，經常生病。
每次發燒，我媽就會整晚不睡地守著我，給我熬這種花茶，一口一口喂我喝。”
“說，只要喝下去了，病魔就會被趕跑。”
轟的一聲。
林雨薇的腦子里好像有什麼東西斷了。
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七八歲的時候，也發過一次高燒。
那天外面下著大雨，一個人被鎖在那個又黑又小房間里，渾燙得能烙餅。
喊，沒人應。哭，沒人聽。
得嗓子冒煙，掙扎著爬下床，喝了水龍頭里冰冷的自來水。
最後，就那麼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燒得迷迷糊糊，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那時候在想什麼？
哦，在想，如果現在有個人能給一口熱水喝，哪怕一口，也愿意拿所有東西去換。
可是沒有。
什麼都沒有。
“雨薇姐？你怎麼了？臉這麼難看？”白子琪關切地問，“是不是不喜歡這個味道？”
林雨薇回過神，看著眼前這張單純無害的臉，和那杯冒著熱氣的、所謂的“能趕跑病魔”的花茶。
一無法抑制的火氣，從心底最深冒了出來。
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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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你一個被瘋子收養的孤兒，能得到這些？
憑什麼你的不幸，聽起來都像是在炫耀？
端著茶杯的手，指節收。
很想把這杯茶，直接潑到白子琪那張幸福的臉上。
但不能。
是韓太太，要面。
“沒有，好聞的。”
林雨薇放下茶杯，站起，拿起自己的手包，
“我突然想起來，晚上要陪我婆婆參加一個茶會，得提前過去準備一下。”
這個理由找得天無。
“啊？這麼快就要走了？”白子琪有些失落，但還是站起來送，“那好吧，下次我再請你喝茶。”
“好。”林雨薇出一個完的笑容，轉就走。
一秒鐘都不想在這里多待。
走到門口，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
白子琪正站在工作臺前，小心翼翼地把那幾張便簽重新平，臉上還掛著那種幸福的笑容。
林雨薇的眼神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