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慕寒沉默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跟一個五歲半的孩子解釋人世界的復雜。
“沒有。”他最后還是選擇了撒謊。
“你騙人。”
安安撇了撇,“我聽見了,你晚上回來的時候,媽媽好像不高興。
梁說,大人不高興的時候,就是吵架了。”
韓慕寒一時語塞。
他了兒子的頭,猶豫了很久,還是問出了那個盤踞在他心頭的問題。
“安安,爸爸問你一個問題。”
“嗯,你問吧。”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爸爸和媽媽分開了,不住在一起了,你想跟著誰?”
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做一個平常的調查,可話說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干。
安安臉上的困意一下子全沒了,他坐直,定定地看著韓慕寒,眼睛里全是抗拒。
“我不要!為什麼要分開?我不要你們分開!”
“我只是問如果。”
韓慕寒加重了語氣,他告訴自己,他需要知道答案,這關系到他未來的計劃。
“沒有如果!”安安的聲音也大了起來,“我要爸爸媽媽都在一起!”
“安安,回答我的問題。”韓慕寒的語氣里帶上了不容拒絕的意味。
安安看著他,小地抿著,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父子倆在昏暗的燈下對峙著。
過了好一會兒,安安才帶著哭腔,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跟媽媽。”
韓慕寒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等著兒子說出理由,可安安只是看著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繼續說道:
“爸爸,你是不是又要像以前一樣,不見了?”
“你是不是又要丟下我和媽媽?”
“我不要你走!你別走了好不好……”
小家伙說著,終于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到他懷里,抱住他的脖子。
溫熱的眼淚,瞬間浸了韓慕寒前的襯衫。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林雨薇在車上說的話,在他耳邊轟然炸開。
“孩子在能記事之前,對父親的印象,可都是聽媽媽說的。”
“韓總,你會是個合格的父親嗎?”
他抱著懷里不住發抖的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他所謂的兩年協議,
那個他自以為是的萬全之策,可能從一開始,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他承諾給林雨薇份、面、用度,兩年后,他拿走三個孩子的養權。
可他忘了問,孩子……愿不愿意跟他走?
他以為他掌控了一切,可在這場關于人心的博弈里,他好像從一開始就輸了。
而且輸得,徹徹底底。
“爸爸不走。”韓慕寒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沙啞得厲害,“爸爸再也不走了。”
他用力地回抱住兒子,心里卻是一片冰涼的空白。
他該怎麼辦?
安安在他懷里哭了很久,哭累了,才慢慢睡著了。
韓慕寒輕輕將他放回床上,替他蓋好被子,又在床邊坐了很久。
兒房里那盞海豚夜燈,散發著微弱的藍,照著他臉上晦暗不明的神。
他走出兒房,走廊的燈又亮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看向主臥的方向,那扇門依舊地關著,像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將他隔絕在外。
他第一次到一種徹頭徹尾的無力。
不是在商場上被人算計,不是在生死關頭墜大海,而是在這個家里,被一個人,一個孩子,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
他轉,回了那間冷冰冰的客房。
……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蘇雪的“雪夜”酒吧里,氣氛冷清得能聽見冰塊在杯子里融化的聲音。
重金屬音樂還在不知疲倦地轟鳴,但舞池里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在無聊地晃。
自從周也那個家伙辭職不干后,酒吧的生意一落千丈。
蘇雪坐在吧臺后面,煩躁地攪著杯子里的威士忌。
新來的調酒師,花里胡哨地耍著調酒,調出來的酒卻淡得跟水一樣,客人喝一口就皺著眉頭放下。
“行了,別晃了,看著眼暈。”蘇雪沒好氣地沖調酒師喊了一句。
小調酒師被吼得一個哆嗦,差點把瓶子給扔了。
蘇雪翻了個白眼,把杯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干,抓起吧臺上的車鑰匙和外套。
“今晚提前打烊,都下班吧。”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員工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松了口氣。
老板這幾天脾氣跟炮仗一樣,一點就著,還是早點下班為妙。
蘇雪開著那輛紅的保時捷在午夜的街頭狂飆,風從車窗灌進來,吹得頭發舞,心里的煩悶卻一點沒。
越想越氣。
周也那個沒良心的,說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聲,害現在焦頭爛額。
還有林雨薇,那個重輕友的家伙,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麼,打電話總是匆匆掛斷,發消息半天不回,滿腦子都是那個失而復得的狗屁老公。
煩死了!
蘇雪一腳剎車,車子在公寓樓下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
摔上車門,踩著高跟鞋氣沖沖地往樓里走。
公寓在三樓,沒有電梯。
樓道里的聲控燈壞了,黑漆漆的。
蘇雪索著墻壁往上走,里還在罵罵咧咧。
走到家門口,從包里翻出鑰匙,正要進鎖孔。
突然,后出一只手,猛地捂住了的!
一濃重的酒氣和陌生的男人氣息瞬間將包裹。
蘇雪的腦子“嗡”的一聲,所有的怒氣和煩躁瞬間被驚恐取代。
想尖,卻被死死捂住,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劇烈地掙扎起來,用高跟鞋去踩后那人的腳,用手肘狠狠地向后撞去。
后那人悶哼了一聲,卻抱得更了,一個堅的將完全錮在懷里,抵在冰冷的防盜門上。
“小雪……”
一個沙啞的、既悉又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蘇雪整個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