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慕寒的瞳孔,驟然。
他想起了林雨薇背上那道陳年的疤痕。
他曾經問過,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是小時候淘氣不小心劃傷的。
原來,口中的“不小心”,是這樣的人間煉獄。
“拼命反抗,被刀劃傷了手臂和后背,渾是地從家里跑了出來,向全村人求救。
這件事在村里鬧得很大,要不是村民攔著,鄒強可能就被活活打死了。”
“即便是在那樣的環境下,的學習績,一直都是全校第一,堪稱卷王。
但的叔叔嬸嬸,卻三番五次地阻撓上學,不給學費。”
“所有的學費,幾乎都是自己利用寒暑假,去鎮上打零工,或者撿破爛換來的。”
“九歲那年,小學還沒畢業,就從村子里消失了。”
“的叔叔嬸嬸跟村里人說,了家里的錢,離家出走了,還報了警。但警方一直沒有找到。”
“從那以后,鄒小霜這個人,就徹底人間蒸發了。
的學籍檔案,學校里的所有照片,甚至畢業照,都被人刻意銷毀了。
我們查到,畢業照是因為不起拍照的錢,所以沒拍。”
“就像是主地,從這個世界上抹掉了自己存在過的所有痕跡。殺死了鄒小霜,才讓林雨薇活了下來。”
翟鋒的匯報結束了。
影音室里,陷了死一般的沉寂。
韓慕寒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夾,他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那個他認識的,工于心計,野心,為了錢不擇手段的林雨薇。
和報告里那個衫襤褸,遍鱗傷,在泥濘里掙扎求生的鄒小霜。
兩個截然不同的形象,在他的腦海里不斷地疊,撕扯。
他一直以為,他看了。
他以為就是一個虛榮的,撒謊的,被驅使的人。
可現在他才發現,他本一無所知。
他甚至無法想象,一個人,要經歷過怎樣的黑暗,才能像那樣,在談笑間,將所有的傷口都掩藏得天無。
過了很久,他才睜開眼,聲音干沙啞。
“我以前以為,‘人間地獄’只是個夸張的形容詞。”
他拿起酒杯,將杯中的威士忌一飲而盡,“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人是在地獄里打怪升級長大的。”
他看著幕布上,那張已經定格的照片。
那個五歲的,眼神空的孩。
他一直以為自己娶了個滿銅臭的戲子,卻不想,那層畫皮之下,竟是神佛難渡的無邊苦海。
韓慕寒坐在那里,一不,反復看著手里的報告。
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進他的腦子里。
這不是同,也不是可憐。
而是一種……顛覆的認知。
他一直以為,他和林雨薇之間的博弈,是一場關于金錢和謊言的戰爭。
他站在制高點上,手握最大的把柄,自認為可以隨時將打回原形。
可這份報告告訴他,他錯了。
他面對的,本不是一個普通的人。
而是一個從尸山海里爬出來,早就沒了肋,也沒了畏懼的幸存者。
“鄒良,梁英,還有鄒強。”韓慕寒開口,聲音比剛才更沉,“他們人呢?”
翟鋒垂下頭,恭敬地回答。
“老板,人已經找到了。”
“他們一家三口,前幾年靠著拆遷款在市里買了套房,鄒強開了個小公司,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只是鄒強好賭,欠了不高利貸,房子都抵押出去了,最近正在被追債。”
韓慕寒冷笑一聲。
“高利貸?”
他輕聲重復著。
“便宜他們了。”
翟鋒知道老板的意思,立刻補充道:“我們的人已經先一步把他們‘請’過來了,現在就在城郊的地下室里。”
“很好。”
韓慕寒站起,將手中的文件夾“啪”的一聲合上。
那聲音在寂靜的影音室里,顯得格外刺耳。
他整理了一下西裝的袖口,作優雅,眼神卻冷得像冰。
“備車。”
他只說了兩個字,便邁開長,朝著門外走去。
翟鋒隨其后,心里清楚,一場雨腥風,即將在那個地下室里上演。
老板這是要去親自討債了。
為那個鄒小霜的孩,為現在的韓太太,討回那些遲到了二十年的公道。
……
白家。
書房,氣氛抑得讓人不過氣。
白聲揚坐在寬大的紅木書桌后,臉沉。
他的面前,同樣放著一份調查資料。
匯報的人,是他最得力的手下,洪大。
“老板,我們順著二十五年前那起拐賣案的線索,一路查到了清林縣的白石村。”
洪大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得很低。
“在村里,我們確實找到了一個鄒小霜的孩,各方面信息都和您失蹤的兒對得上。”
白聲揚猛地抬起頭,眼中迸發出一急切的。
“人呢?”
洪大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鄒小霜……的經歷,很坎坷。”
他艱難地組織著語言。
“的生母,是名義上的父親鄒毅,從人販子手里買來的,神有些問題。生下不久就跑了。”
“鄒毅死后,被叔叔嬸嬸收養,但……”
洪大深吸一口氣,將那份令人發指的待史,簡略地復述了一遍。
白聲揚的拳頭,一點點攥,手背上青筋暴起。
每聽一句,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
他無法想象,自己的親生兒,那個他找了二十五年的寶貝,竟然是在那樣的地獄里長大的。
“后來呢?不是逃出來了嗎?現在在哪里!”
白聲揚的聲音都在抖。
洪大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說出了那個最壞的結果。
“老板……我們查到,鄒小霜從村里逃出來后,疑似被人拐賣到了緬區。”
“在一家地下娛樂城,我們找到了一個‘彩’的際花,的信息,和鄒小霜高度吻合。”
“只是……”
洪大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那個‘彩’的孩,因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被轉賣到了最下等的紅燈區。”
“兩年前,染病死了。”
“尸……被隨意丟棄,連張照片都沒留下。”
白聲揚聞言,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他耳邊炸開了。
死了?
他找了二十五年的兒,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盡了折磨,最后……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了?
連尸骨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