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霖扯了扯角,眼神冰冷,滿是嘲諷。
“只要站在那,擺出那副溫善良、人畜無害的臉,就夠我惡心一整天了。”
他抓起酒瓶,又往里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順著嚨燒下去,像一條火線。
卻半點也燒不掉他心里的那煩躁。
“一個冒牌貨,鳩占鵲巢,還真把自己當白家正兒八經的大小姐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卡座里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子厭惡,是實打實的,不帶半點掩飾。
喬俊宇在一旁聽著,張了張,想勸,又不知從何勸起。
白子霖和他那個姐姐白子琪不對付,是他們這個圈子里,人盡皆知的事。
可今天這火氣,好像比平時任何一次都要大。
“霖哥,你……”
喬俊宇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白子霖打斷了。
“你們是沒見過那副虛偽的樣子。”
白子霖的眼神飄忽著,像在回憶什麼讓他極度不爽的畫面。
“人前對我噓寒問暖,一口一個‘子霖’得比誰都親熱,那一個關懷備至。”
“轉過頭,人后就變著法兒地在我爸面前給我上眼藥。”
“什麼‘子霖今天又逃課了,爸你別生氣,他還小’。”
他學著白子琪那弱弱的語調,臉上卻全是反。
“什麼‘子霖的那些朋友好像不太正經,我有點擔心他’。”
“我他媽這‘混世魔王’的名聲,一半都是拜所賜!”
白子霖越說越來氣,手里的酒瓶“砰”的一聲,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厚實的玻璃桌面都跟著震了一下,杯子里的冰塊發出清脆的撞聲。
卡座里原本還算熱鬧的氣氛,瞬間就冷了下去。
連旁邊那桌劃拳的聲音,都好像小了許多。
“我靠,霖哥,消消氣,消消氣。”
喬俊宇趕把那瓶威士忌往自己這邊挪了挪。
“為那種人生氣,不值得。”
另一個發小也跟著附和:“就是啊,不就那德行嗎?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犯不著跟自己過不去。”
“犯不著?”
白子霖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冷笑一聲。
他的思緒,一下子就飄回到了好幾年前。
“你們還記不記得,幾年前我爸給我買的那輛藍的限量款跑車?”
喬俊宇想了想,點了點頭:“記得啊,帥得一批,當時我們都羨慕死了。怎麼了?”
“當時我高興得不行,剛拿到手,就想開出去兜兩圈,威風一下。”
“結果呢,白子琪那個人,飄了過來。”
白子霖的眼神沉了下去。
“滿臉‘關切’地看著我,聲細語地說:‘子霖,這車能太好了,你剛拿駕照,開這麼快的車,我有點不放心。要不,還是先別開出去了吧?’”
“那語氣,那表,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親媽呢!”
“我當時年輕氣盛,最討厭別人管我,尤其還是,直接就懟了回去:‘要你管?’”
說到這,白子霖自嘲地笑了一聲。
“現在想想,我那時候真是個傻子。”
“我當時就該一腳油門,直接開走,理都不要理。”
“可我偏不,我偏要跟對著干。”
“不讓我去,我偏要去。”
“結果,當天晚上我就跟人飆車,在城郊那條路上,被警逮了個正著。”
“你們猜怎麼著?”
白子霖抬起眼,掃了一圈他那幾個面面相覷的朋友。
“我爸氣得差點沒當場打斷我的,把我關了半個月的閉。”
“那輛新車,我也就了那麼一下,后來再也沒見過。”
“后來我才知道……”
他的聲音得很低,帶著一子咬牙切齒的恨意。
“是白子琪‘無意中’跟那個上沒把門的閨提了一,說我晚上要去城郊跟人賽車。”
“然后那話,又那麼‘湊巧’地,‘無意中’傳到了警的耳朵里。”
卡座里一片死寂。
喬俊宇他們都驚呆了。
“我……不是吧?這麼?”
“你姐……圖什麼啊?把你弄進去,對有什麼好?”
“好?”
白子霖冷笑。
“好可太大了。”
“從那以后,我爸對我徹底失,覺得我就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阿斗,是個只會惹是生非的敗家子。”
“沒過多久,就把我一個人,扔到了國外,眼不見為凈。”
“這下,家里清凈了,再也沒有人礙的眼,再也沒有人跟搶我爸的關注了。”
“你說,這好大不大?”
他一口氣說完,口劇烈地起伏著,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氣全都出來。
“我爸那個蠢貨,被人賣了還樂呵呵地幫人數錢呢。”
“白子琪說什麼他都信,我他媽說什麼他都當我在放屁!”
“還有我媽……”
白子霖的聲音突然啞了,他死死盯著酒杯里旋轉的冰塊,眼神空。
“我媽……好的時候,對我特別好……”
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模仿著記憶里溫的語調:“霖霖……”
喬俊宇看著他這樣,心里一,小心翼翼地喊了聲:“霖哥……”
白子霖像是沒聽見,猛地灌了一口酒,聲音都在發。
“可一犯病!就跟瘋了一樣!”
他抬手比劃著,像是要揮開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打我,罵我!說我是魔鬼!說我害死了兒!”
“可對白子琪呢?啊?”
“對那個冒牌貨,永遠那麼溫,連大聲說話都怕嚇著!”
他猛地一拍桌子,酒杯都跳了起來。
“就因為是我親姐姐的替代品!”
他抬起布滿的雙眼,像一頭絕的困,死死瞪著喬俊宇。
“那我呢?我他媽算什麼!”
“一個多余的?”
“一個礙眼的?”
“一個……時時刻刻提醒丟了兒的臟東西?!”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很多。
這些抑在他心底,像毒蛇一樣啃噬了他這麼多年的話,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今天,借著酒勁,全都倒了出來。
說完,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喬俊宇他們面面相覷,一個個都跟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似的,張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們只知道白子霖叛逆,不服管教,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
卻從來不知道,在他那副玩世不恭的外表下,藏著這麼深的,淋淋的傷疤。
過了好一會兒,喬俊宇才小心翼翼地,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搜腸刮肚,才想出一句安的話。
“霖哥,別……別想那麼多了。”
“反正……反正白家以后不還是你的嗎?一個養,還能翻了天不?”
這話一出口,喬俊宇就后悔了。
他覺自己這話說的,特別傻。
果然。
“誰他媽稀罕那點破錢?”
白子霖煩躁地一把揮開他的手,力氣大得讓喬俊宇一個趔趄。
“我要是稀罕,我至于在國外待那麼多年,死都不愿意回來嗎?”
他要的,從來就不是白家的家產。
他要的,只是一個正常的,有溫度的家。
只是一個,會真正關心他,他的父母。
而不是一個把他當失的父親,和一個把他當魔鬼的母親。
可這些,他這輩子,大概都得不到了。
白子霖越想越煩,越想心里那火燒得越旺。
他抓起桌上那瓶剛被喬俊宇搶走的威士忌,仰起頭,又是“咕咚咕咚”一通猛灌。
酒瘋狂地麻痹著他的神經。
也讓他那從下午開始就一直繃著的弦,在這一刻,徹底地,“嘣”的一聲,斷了。
他覺自己整個人都飄了起來,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而不真實。
喬俊宇他們的臉,卡座里閃爍的燈,震耳聾的音樂,全都變了一團團混的塊和噪音。
就在這片混中,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猛地轉過頭,因為作太急,眼前甚至黑了一下。
他瞇著眼睛,努力地聚焦,看向喬俊宇。
“對了,韓慕寒那個老婆,林雨薇的,你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