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慕寒說完,便不再言語,重新坐回沙發,姿態冷漠。
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實質的冰塊,沉重地在每個人心上。
宋舒云的視線,死死地黏在那三本筆記本上。
它們看起來那麼不起眼,卻像三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宋舒云的眼睛生疼。
的手,抖得不樣子,出去,又回來,反復幾次,才終于抖著,拿起了最上面那本封面是卡通兔子的日記本。
翻開了第一頁。
映眼簾的,是稚而歪歪扭扭的字跡,一筆一劃,都寫得那麼用力,幾乎要劃破紙背。
【10月3日,下雨。】
【爸爸走了。他們說,爸爸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變天上的星星了。我不信,爸爸答應過我,要給我買一個和城里孩子一樣的娃娃。他不會騙我的。】
【二叔把我接回了家。二嬸看我的眼神,好奇怪,我不喜歡。】
宋舒云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間無法呼吸。
霜霜……的霜霜……
繼續往下翻。
【11月15日,晴。】
【今天好冷,我只穿了一件服。二嬸說,我是喪門星,克死了爸爸,不配穿新服。堂哥把我的作業本撕了,還把墨水潑在我上。我好想爸爸,爸爸在的時候,他不敢這樣。】
【12月1日,下雪了。】
【好。二嬸說我干活不賣力,今天不準吃飯。我晚上去廚房,想找點吃的,被發現了。把我關進了柴房,里面好黑,好冷,我好害怕。媽媽,你在哪里?你為什麼不要我了?】
“媽媽……”
宋舒云看到這兩個字,眼前瞬間被淚水模糊。
一聲抑到極致的嗚咽,從的嚨里溢出。
白聲揚心疼地想去抱,卻被一把推開。
“別我!”尖著,眼睛里布滿了。
像是瘋了一樣,一頁一頁地翻著日記,那些麻麻的字,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尖刀,將的心扎得千瘡百孔。
【……堂哥又打我了,他說我的眼睛像我那個狐貍媽媽。】
【……我發燒了,頭好疼,可是沒人管我。我夢見媽媽了,抱著我,好溫暖。可是醒來,還是只有我一個人。】
【……我今天在垃圾桶里,撿了半個面包,是被人啃過的。可是好香啊,我從來沒吃過那麼好吃的東西。】
一樁樁,一件件,那些被兒用最稚的筆記錄下來的苦難,匯了一條黑的河流,將宋舒云徹底淹沒。
看到了,看到了寒冷,看到了辱罵和毆打。
看到了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是如何在絕的泥潭里,苦苦掙扎。
“啊——!”
宋舒云終于崩潰了,抱著那本日記,發出了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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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那本日記地按在口,仿佛這樣,就能將那些年的虧欠,都彌補回來。
“我的霜霜……我的兒……媽媽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你啊!”
哭得撕心裂肺,整個人從沙發上落,癱在地板上,像一灘爛泥。
白聲揚和白子霖連忙上前去扶。
“媽!媽你怎麼樣?”白子霖的聲音都帶了哭腔。
宋舒云卻像沒聽見一樣,猛地抬起頭,那雙被淚水沖刷過的眼睛,死死地瞪著自己的丈夫,白聲揚。
那眼神里,沒有了,只有徹骨的恨意。
“白聲揚!”
指著他,字字泣。
“你為什麼不去找?!為什麼?!”
“是你兒啊!在外面了這麼多苦,你在干什麼?!”
白聲揚的臉上,盡褪,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找了……我一直在找……”他的聲音干沙啞。
“找?”宋舒云冷笑起來,笑聲比哭聲更讓人心碎,“你是怎麼找的?登幾份報紙?派幾個人?這就是你所謂的找嗎?”
“如果不是你當初放棄了!如果不是你覺得死了!我的霜霜怎麼會這麼多苦!”
撐著地面,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步一步地,近他。
“你本就沒盡力!你就是個懦夫!”
“你怕找不到,怕面對結果,所以你寧愿相信死了!”
“白聲揚,你對得起我嗎?你對得起我們的兒嗎?”
白聲揚被得連連后退,臉上充滿了痛苦和愧。
“不是的,舒云,不是那樣的……”
宋舒云像是想起了什麼更可怕的事,猛地抓住白聲揚的領,瞳孔驟然。
“是你……是你……”抖著,說出了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震驚的話。
“是你找人給我催眠了!是不是?!”
宋舒云的質問,像一道驚雷,在死寂的客廳里炸開。
白聲揚的,猛地一僵。
他臉上的痛苦和愧疚,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揭開最不堪傷疤的倉皇和無措。
“你……你怎麼會想起來?”他喃喃自語,眼神躲閃,不敢直視妻子那雙仿佛要將他靈魂看穿的眼睛。
完了。
想起來了。
宋舒云看到他這副表,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那殘存在記憶深,被刻意模糊掉的片段,瞬間變得清晰。
那些年,因為思念兒,日日以淚洗面,神恍惚,幾度崩潰。
后來,好像是生了一場“大病”,睡了很久。
醒來后,關于兒霜霜的記憶,就變得很模糊,像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
那種錐心刺骨的痛,也減輕了許多。
以為,是時間治愈了。
原來不是。
從來都不是!
“是你……”宋舒云的手,因為用力,指節泛白,“真的是你!白聲揚!你好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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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用盡了全的力氣,狠狠一掌,甩在了白聲揚的臉上。
“啪——!”
清脆的響聲,回在客廳里。
所有人都驚呆了。
白子琪和白子霖,更是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
在他們的記憶里,父母從未紅過臉,更別提手了。
“你為了讓我‘好起來’,為了讓我不再折磨你,你就找人給我催眠,讓我忘了我的兒?”
宋舒云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嚨里出來的。
“你憑什麼?!你有什麼資格替我做決定?!”
“那是我的兒!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痛,是我該的!思念,是我該承的!”
“你抹掉了我的記憶,堵住了我去找的路!如果我一直記得,如果我一直像當初那樣發瘋一樣地找,說不定……說不定早就找到了!”
“是你的自私!是你的獨斷!才讓我的霜霜在外面多吃了這麼多年的苦!”
“白聲揚,你就是殺人兇手!你親手扼殺了我找到兒的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