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祈安走進書房時,昌平侯和陸嘯早已在書房等著了,陸省今日在宮中值,因而未能到場,院靜悄悄的,所有下人都被遣散了。
說來也是稀奇,昌平侯府家風極好,沒有什麼七八糟的姬妾和庶子,也沒有兄弟間為了世子之位的鬥爭,全府上下一條心,當然除了陸祈安。
不過這也要歸功于昌平侯早些年納了個小妾,也懷了個孩子,結果飄了,一時想不開,見陸祈安不敬,便出言諷刺其出卑賤,沒有教養。
後來懷著孩子跌進池塘中,陸祈安站在一旁冷眼相看,毫沒有救人的意思,結果就是一尸兩命。
昌平侯怒氣洶洶,上報正德帝,正德帝聽了只是擺擺手,命昌平侯日後不得再納妾,別家納妾是為了香火,他已經有兩個嫡子了,還用得著納妾?
昌平侯只得啞火,他還以為正德帝恨極了這個孩子,現在又這樣護著,真是令他捉不。
其實正德帝本就是這樣矛盾的人,他自己可以折磨待陸祈安,別人卻不行。
“父親,大哥。”陸祈安開口喚了一聲。
陸嘯點點頭,溫聲安他,“圣上只是你足一個月,并沒有太大的懲罰,你也不必擔憂,剛好在府里歇一個月,陪陪...若婉。”
他本想說陪陪父母親,而後想到他和府中其他人不尷不尬的關系,還是轉而提起沈若婉。
果然提起沈若婉,陸祈安的神緩和了一些,隨後頷首,坐下。
昌平侯點點頭,面無表道:“今日將你們二人聚于此,是有要事,事關昌平侯府的百年榮耀。”
陸嘯神有些錯愕,而後反應過來,拱了拱手,“若有用得上兒子的地方,兒子定當竭盡全力。”
昌平侯卻看向淡然自若的陸祈安,“你當真下定決心要爭了?”
這話問的是陸祈安,陸嘯卻聽得很是莫名其妙,爭?爭什麼?世子之位嗎?可是他這個三弟倒不像是對世子之位有興趣的人。
陸祈安點點頭,“這天下若是給了那兩個蠢貨,豈不是民不聊生?”
雖說他布局多年,早已在朝堂站穩腳跟,也有能耐對付二三皇子,但昌平侯的勢力可不小,不僅僅是他的岳丈家,更有他兩個兒媳婦家,無不都是朝廷重臣或者世家大族,若能得昌平侯助力,如虎添翼。
其次一個重要的點,就是將來要封婉婉為後,那婉婉的母家就不能太差,否則,就要被那些老不死的欺負到頭上去了。
陸嘯沉默不語,實則心里駭然,那兩個蠢貨,莫不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二皇子為人險歹毒,可與蠢這個字沾不上邊兒,三皇子嘛,確實有些蠢,可這樣說皇子,未免也太大不敬了,三弟真是不怕隔墻有耳。
有他這樣說,昌平侯便徹底放下心,揚起眉,向陸嘯鄭重道:“嘯兒。”
“爹。”
昌平侯道:“現在開始,咱們昌平侯府就要參與奪嫡之爭了,你可要做好準備。”
“什麼?”陸嘯嚇得從座位上站起來,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從進場開始,他就一直謹記父親的話,廉潔公正,不偏幫,不攪和進皇子們之間的鬥爭。
而現在,父親竟然決定要參與奪嫡之爭,讓他如何能平靜?
奪嫡一事,向來王敗寇,若敗了,屆時將會賠上整個昌平侯府,幾百口人。
“坐下!”昌平侯威嚴道,陸祈安也似笑非笑,看不出來在想什麼。
“是。”陸嘯平復好心坐下,短短一瞬他想了許多,卻還是不明白,亦或者說是不敢猜測,“父親,那咱們...要幫誰?”
昌平侯看著他,“你三弟,陸祈安,當年是圣上與一孤生下的孩子,因其生母份不明,不便進宮,因此托付于我,如今,是時候認祖歸宗了,到時候應當要白祈安了。”
陸嘯聞言,久久不能回神,他的腦子里閃過這些年與這個奇怪的弟弟相的景象,總是不咸不淡的,而他與父親之間更是猶如火藥,一點即炸,近幾年才好了些。
難怪...難怪父親一點兒也不在意三弟,難怪父親又頗為忌憚三弟,一切都仿佛有了答案。
見陸嘯如此,陸祈安饒有趣味的盯著他,大發慈悲道:“可是嚇著大哥了?”
陸嘯回過神來,下心中的震驚,而後客氣回道:“是有些震驚,著實沒想到三弟竟然是...”
將真相攤開給陸嘯後,昌平侯再度盯著陸祈安,“本侯一諾千金,日後依附于你,傾盡全力助你上位。”
他盯著陸祈安,陸祈安知道,他在等自己的承諾,陸祈安嚴肅了神,“無故不削爵,將世子之位還回侯府,日後昌平侯府的後人,皆得福蔭庇佑。”
昌平侯松了口氣,雖然他不大信得過陸祈安的為人,但是他也只能信了,況且陸祈安若是要哄騙他,只需做出前面兩條保證就行,後面那句實屬多余,可他偏偏說了,讓昌平侯還是有些容的。
昌平侯神緩了緩,難得溫聲對陸祈安道:“你年時,終究是我和那位對不住你,我自知沒資格對你要求什麼,我只求一件事,來日你真能登位,只希你能做到真正為國為民,在其位謀其職。”
陸祈安瞥了他一眼,淡聲道:“自然。”
陸嘯亦是一拱手,“臣亦鞠躬盡瘁。”
陸祈安看著這對父子,還真是,一片丹心,若是從前的他只會嗤之以鼻,但現在他心境平和,看什麼都帶著三分快意,心極好,便也想著做個好君主試試。
“父親。”陸祈安忽然道,眼下他還沒回歸皇子的份,自然還是要昌平侯一聲父親的,“給華副將傳去消息。”
“傳什麼?”昌平侯心下一凜,華副將就是他的二兒媳華遲遲的父親,跟隨李將軍在東北邊境駐守多年。
陸祈安淡笑,“借他之力,告訴李將軍,李德妃在宮中皇後打,被降了位份,委屈得很,而三皇子亦是不得皇帝重視,現如今皇後和二皇子正得勢呢。”
昌平侯不知他千里迢迢傳話過去有什麼打算,但還是應下了。
陸祈安接著道:“三個月後再傳去消息,三皇子被厭棄,圣上有意封二皇子為太子,群臣無人反對。”
陸嘯頗有些遲疑,“這...說了他就會信了嘛?況且,萬一信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昌平侯出聲為他解,“祈安應當是有法子他們信的,至于路上,我自有辦法。”
陸祈安笑笑,“父親好頭腦。”
李將軍可是李德妃的父親,最疼這個兒了,不然也不會將李德妃寵如今這囂張跋扈的模樣。
將李將軍激怒,剩下的路可就好走了。
差不多要說的就到這兒了,在陸祈安離去之前,昌平侯想了想還是開口求他幫忙,“三個月後的選秀,侯府定然是要獻上一的,不是千雪就是婉婉,侯府雖有本事們,但也很難在圣上那邊兒撇清干系,祈安,你能否...”
他故意提起婉婉,沒有只說千雪,自然是知道陸祈安最為疼沈若婉,好勾起他的庇護之心,畢竟同一個錯,昌平侯犯和陸祈安犯,後果和意味那就不一樣了。
昌平侯府如今走在刀尖上,盡可能不出一丁點兒差錯。
陸祈安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不過也懶得與他浪費口舌,他本就答應了婉婉要幫千雪的,意味深長對昌平侯道:“可以。”
站在一旁的陸嘯亦是心中一,沒想到父親竟也為千雪考慮了這麼多,要是尋常勢力人家,說不定早就雙手奉上家中丁,只求能被皇帝或者皇子看上,好攀權附勢。
陸祈安又道:“只是,日後千雪的婚事,我來做主。”
“為何?”陸嘯言又止,他才是千雪的父親吧?還是忍不住出聲道:“若是三弟為了那個位置,利用千雪的終生幸福,我絕不會同意。”
陸嘯第一次說這樣重的話,不過陸祈安并未惱怒,反而輕笑一聲,“放心吧,我保證不會讓千雪了委屈的,非但不會委屈,反而還十分樂意。”
這話說得是昌平侯和陸嘯都疑極了,再想追問時,人已經走出去了。
陸祈安剛回到自己的院口,就見冉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他的臉頓時沉了下來,“怎麼不好好侍候著小姐,在這里做什麼?”
冉不懼他,朝他行了個禮後道:“小姐吩咐奴婢來的,說是要練字讀書,沒您在,學不下去。”
陸祈安的神眼可見的變得溫,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接著又故作冷漠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他總得換服,沐浴焚香,再去見。
*
陸祈安這邊足如度假,臉上的笑容是越來越多了,以前上的鷙氣息都不見了,對著外人還是冷得像塊冰,可對著沈若婉時就徹底融化了。
飯桌上只與說話,為布菜,讓邊的婢都無事可做了,這一切夏子矜自打留心後,都看在眼中。
沈若婉也是,雖然每天都在笑,但對著笑和對著陸祈安笑可都是不一樣的,區別可太明顯了,對著陸祈安時,不僅笑得眉眼彎彎,一雙眸子亮晶晶的,仿佛有星星似的。
而且,有陸祈安在的時候,總是更加放肆。
夏子矜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整天整夜的都擔憂得睡不著,近幾日昌平侯又特別忙,兩人已是老夫老妻,相顧兩無言,因而昌平侯愣是沒發現枕邊人的反常。
昌平侯早已呼呼大睡,夏子矜卻睡不著覺,心中有了猜測,卻不敢細想,越想越覺得煩心,只得起披了個披風向外走去,散散心。
嘆了口氣,屏退婢後一個人走到花園的亭子中坐下,這三更半夜的,手不見五指,倒是天上的星星亮得嚇人。
忽而想起自己已經離世的兒,陸婉。
若是婉兒還在,就好了。
忽然,借著月,看見不遠一道影緩緩走出來,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夏子矜的臉頓時煞白,是祈安。
他來的那條路通往的是...婉婉的院子,那條路只通向婉婉的住。
深更半夜,他從婉婉的房中出來,現在才回自己的住。
夜太黑,他神滿足,放松過頭,因此并未發現夏子矜的存在。
而黑夜中,夏子矜坐在涼亭里,冷風吹過,竟打了個寒,這意味著什麼?這些天來困擾著自己的念頭,此刻再清晰不過了。
想,這個孩子是不是為了報復侯府,才這樣...
可是又否定了這個想法,他們不自覺流出來的神不似作假。
但是婉婉怎麼能和祈安?夏子矜確定了這個想法後,連夜的擔憂更劇增了,這絕對不行!
祈安他就不是個正常人!婉婉怎麼可能承擔得起和他在一起的後果?婉婉的婚事,必須要提上日程了,不必告訴陸祈安,橫豎他也不是婉婉的誰。
夏子矜掐著自己的手心,直到印子浮現才停手,最後回到床上,卻是徹夜未眠。
*
陸千雪當初被陸祈安的直白嚇了一跳,又想找沈若婉問個明白,可又被拿什麼貴妃打斷,結果婉婉重病,陸祈安還讓人攔著,不讓去找沈若婉。
于是乎,整整一個月,陸千雪才找著機會去見沈若婉,在這期間,甚至連蘇礪鋒都顧不上了。
剛走進去,還沒到門口,就聽見沈若婉糯到發甜人不了的聲音。
“就是不會嘛~祈安哥哥,你怎麼這樣霸道?”
“是誰學了這麼久還被背不下來?該罰!”說是要罰,可陸祈安帶笑的聲音,任誰聽都知道,不過是人間的調笑罷了。
陸千雪的腳步頓在原地,躊躇著不敢上前,這祈安叔叔究竟是在足,還是在休沐?
是該進還是該退?
罷了罷了,反正祈安叔叔的足也要到期了,屆時等他去上朝,再來找婉婉也不遲。
奈何想跑,房的人卻早已察覺的到來。
陸祈安松開沈若婉的腰,輕聲道:“你的好姐姐來了,可要見見?”
“千雪姐姐來了?”沈若婉睜大眼,趕與他拉開距離,飛步跑了出去,果然看見了陸千雪,上前拉住,笑意盈盈道:“千雪姐姐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