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十五,三皇子還是沒有開始手,但陸祈安并未因此放松了戒備,他沒有一松懈,侯府亦是。
他自無樓調來十余殺手暗里看守侯府,竟連一個賊人都沒看到。
陸祈安知道,這并非是三皇子放棄了計劃,只能說他比起先前更沉得住氣了。
可是就算再怎麼沉得住氣,他的計謀翻來覆去也不過就是那幾樣,蠢貨沉淀個十天半個月還能變天才不?
說實話,讓他與陸祈安正面相對,確實還是有些為難人了。
敵不我不,陸祈安也與蘇府斷了往來,在這關鍵時刻,不能讓人發現了他們暗中的關系。
而變故終于來了,就在幾天後的早朝時,一個文忽然上奏,彈劾了揚州刺史,將那刺史彈劾得無完,什麼販賣人口,強搶民,迫平民百姓家破人亡,揚州無人敢得罪他,儼然就是整個揚州的土皇帝!
正德帝自服用金丹後,晴不定,容易大肝火,聽到這里頓時大怒,怒吼聲怕是連皇宮門口都能聽見了。
正德帝讓人先把揚州刺史押回京城,抄家徹查!
一頓發作後,怒氣漸漸褪去,可黑暗一腦涌上來。
他再次于眾目睽睽之下,氣暈了,上一次氣暈還是二皇子被廢時。
眾臣無不擔憂,皇帝的子怕是真的不行了,一次兩次的暈倒,已經在敲響警鐘了,但太子還沒立,這可怎麼辦?
若是皇帝一命嗚呼,怎麼看都是三皇子繼位的可能最高了,現在追隨二皇子一脈的朝臣是更為擔憂了,可是又無可奈何,他們現在猶如一盤散沙,就算想做什麼都做不了。
陸祈安抬眼向剛剛上奏彈劾的人看去,他雖垂著頭看不出什麼,但陸祈安直覺便知道這人絕不是針對揚州刺史這麼簡單。
他若有所思,想著應當就是這幾日了。
可出乎陸祈安意料的是,三皇子居然當晚就有了作。
“主子,宮中來報,宮門落鑰前的半炷香,有輛馬車從偏門進去了,說是鸞宮的人,腰牌也對,就放進去了。”
陸祈安只稍加思索,便問:“今日宮中率領軍值守的是誰?”
他面前跪著的還是那車夫,以車夫之名,行暗衛之職,“是沈衛尉。”
陸祈安又問:“今日不是到陸省了嗎”
車夫答,“沈衛尉前幾日便與二爺換了班。”
“蘇大統領那邊可有傳話來?”
車夫搖頭,“并未。”
剩下的不必多言,陸祈安心中已有打算,他的指尖輕輕點著桌子,發出有規律的悶聲,如時間流逝般。
“起來與我一起等吧。”陸祈安神從容,不見慌張或興,只是輕輕勾,“時澤,這一天終于來了,怕嗎?”
車夫時澤起坐在他邊,他是主子自修羅場救回的,命本來就是主子給的,又怎麼會怕?“屬下的命可以隨時舍了,只要主子能事。”
此話正在陸祈安意料之中,他的心腹從來首要的就是要足夠忠心。“若是我了事,你還是只能當一個屈屈暗衛,可會甘心?”
時澤搖搖頭,恭敬答道,“屬下從未想過別的,只遵從主子的命令。”神誠懇,不似作偽。
陸祈安笑笑,不再言語,心中已有了打算。
侯府一切如常,侯府外卻又添了許多暗衛看守,層層包圍,堅固得像一個鐵桶。
偶爾能聽見黑夜中一聲悶哼,腥味逐漸蔓延,可再細細聽時,又雀無聲,好似幻聽了一樣。
待過了一個時辰,陸祈安欣然起,“時澤,走。”
“是!”
差不多到點了,陸祈安回頭了一眼沈若婉所在的方向,暗道:婉婉,等著小舅舅給你掙個皇後回來!
*
養心殿,正德帝躺在床上不省人事,面鐵青,進氣還沒出氣多,無意識的哼哼著,已然是一副病膏肓的模樣了。
他睡得昏昏沉沉,只覺得極重不自己控制,朦朦朧朧間好似又看見了雪姬。
站在那玉蘭樹下,雙瞳剪水,杏眼明仁,將玉蘭花都襯得黯然失,只是眉間仍有縷縷散不去的憂愁。
本以為又是鏡花水月一場夢,可這回他手竟真的抓到了,他不敢置信喃喃出聲,“雪姬...”
雪姬回首,并沒有急著掙他的束縛,只是也照舊無視他,兀自欣賞著玉蘭花。
正德帝心有不甘,他攥著那纖弱的手腕,心懷希冀問出聲,“你信中的‘無悔’是什麼意思?你...究竟有沒有過朕?”
久久沒有得到的答復,正德帝卻仍不放手,執拗地想等的答復,哪怕是就這樣等到地老天荒。
可雪姬竟開了口,的聲音仍和他記憶中一樣,脆若銀鈴,洋洋盈耳。
“你以為呢?”
正德帝心中一,試探道:“朕覺得你有。”
雪姬并未否認他的話,只是目移到他已斑白的兩鬢,“你老了。”
“是啊...”他嘆了口氣,“你還宛若,可我卻已白發蒼蒼。”現在他們看起來,更像是父了。
雪姬仍舊是什麼都不關心的模樣,有時候正德帝很想很想回到還沒登基時,那時自己還是太子,除了父皇,誰見了他都要俯首稱臣。
那時候的雪姬見了他總是笑意,雖不似二公主那樣活潑,但對著自己總歸是溫順乖巧,脆生生的喊他一聲“太子哥哥”,他便能將自己宮中的寶貝都送給。
在漫長的歲月中,他對起了不該有的心思,而後造就一生的悲劇。
這次夢中的雪姬顯得真實許多,而且也溫許多,不再是遙不可及的模樣,雪姬看著他卻緩緩落下淚來,似有百種哀傷縈繞。
“為何落淚?”正德帝覺得自己的眼角也了,只是看著哭,他便悲傷到難以自抑。
雪姬輕聲道:“前塵百般糾纏,皆為過眼雲煙,我要往生了,是時候該放下了。”
“什麼?”正德帝握著的手止不住發,他的力道極大,還想和生前一樣困住,“你等等朕,朕很快就來了,等等朕,好不好?”
說到最後,竟有了哀求的意味。
可他的力道再大也沒有用,雪姬輕巧便能掙他的手,冷眼看著他失態的模樣,“我不愿。”
絕的容貌不減半分,和陸祈安像了個六,這樣冷冷盯著正德帝的模樣,和陸祈安的樣子莫名重合了,看得正德帝倒退一步。
“我本能擁有屬于自己的一生,可因為你,終生被錮在高山寺廟上,郁郁數年,最終還要因為你的猜疑妒忌,死于高墻之。你的,我承不起!”
“若有來生,我不愿再遇見你了。”
說著絕的話,可面上已然是淚如雨下,哽聲道:“你已經毀了我的人生,還要差點毀了祈安的人生嗎?”
正德帝被問得怔在原地,心中涌出難以承的悲傷,“朕...是朕錯了...”
可是若是能回到年時,他還能守住本心,不再對出手嗎?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眼睜睜看另嫁他人,但一想到比起數十年生死相隔,不見天日的思念,好像看嫁做人婦也并非不能忍了。
是的,他後悔了。
雪姬最後一句話是,“太子哥哥...善待他吧,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隨著這最後的一聲低嘆,正德帝猛然驚醒,他口中喃喃著“雪姬”,想再睡回去,再見一見雪姬,然而終究徒勞。
他手了把臉,發現早已被淚浸,剛剛到底是雪姬真來給他道別了,還是他自己心魔作祟?
正德帝不想深思,只是呼出一口濁氣,強撐著起,雪姬和祈安,他沒有一個是對得起的。
既然現在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他總要做些什麼補償。
他掙扎著起,外圍的太監聽到聲響趕忙跑進來伺候,“圣上醒了?膳食已備好,湯藥也在溫著了。”
正德帝被太監攙扶著,咳了幾聲而後道:“秦公公呢?”
太監趕忙道:“秦公公在殿外候著呢,怕來人擾了圣上的覺。”
“他進來!”
“嗻。”
沒一會兒秦公公應聲而,“圣上有何吩咐?”
正德帝正伏在案前,神不大好,仍強撐著出聲,“傳朕旨意,召來三公!”
秦公公驚的抬頭,而後很快低下去,再心驚跳也不能顯出來,“嗻!”
正德帝再度高聲喚道:“上筆墨!”
秦公公腳步不止,心中有了猜測,跟隨圣上多年,又準把握朝中時局,他實在擔得起一聲人。
這個時候召三公,又要筆墨,圣上不會是要立太子吧!?
三公便是太尉,丞相,史大夫,圣上若要立太子只需寫下立儲詔書,何至于要召來三公作證?
此番作,應當是怕太子人選朝臣質疑,路不好走,召來三公,便是要用先皇高高在上的皇權去制他們,得他們只能站在太子這邊,一旦三公站穩,那太子就穩了,從此再無人敢多半分!
能讓圣上如此大作的,或許只有陸家那位大人了。
秦公公暗自慶幸,還好早就擇了明主,否則這會兒後路還真是難說了。
只是秦公公未能出了殿門,便被人攔了下來。
殿的正德帝剛起筆,養心殿的大門就被人一把推開。
“父皇,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