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太?”陸恩儀有些意外,“原來你結婚了。”
提到“太太”兩個字,回眼神中溫和的芒瞬間暗淡下去。
“是啊,結婚了。”他扯了扯角,出一抹苦的笑,“可惜,那時候我不懂得珍惜。”
他的聲音很輕,仿佛在敘說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我們那時經常吵架,……帶著我們還未出世的孩子離開了我,一個人來到這里,開了這間民宿。”
“等我找到的時候,為了救一個不慎落水的游客,再也沒能上來。”
回的視線飄向窗外那片被妻子心打理過的花圃,聲音染上了無盡的悔恨與悲傷:“我甚至都不知道懷孕了……再見面,卻是同時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兩個人。”
陸恩儀的心狠狠一揪,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看著眼前這個清瘦的男人,無法想象他是如何度過那段崩潰的日子的。
“後來,我放下了家里的一切,繼承了的民宿,養著的貓,也學著,給每一個客人畫一幅畫。”回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回心底,重新看向陸恩儀,勉強笑了笑,“抱歉,跟你說這些。”
“請節哀。”陸恩儀的聲音有些干,想說些安的話,卻發現一切語言在這樣沉重的過往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這幅畫……我很喜歡,會好好珍惜的。”
“謝謝。”回點點頭,目在臉上停留了片刻,忽然道,“其實,你跟我妻子長得有幾分像。”
陸恩儀猛然一怔,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一向清冷的回,唯獨對多了幾分耐心和關注。
回酒店的路上,陸恩儀心思卻全了。
回的故事像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在心上,讓無法息。
轉過頭,看著旁專心開車的商執聿。
他英俊的側臉廓分明,神專注,對的心風暴一無所知。
回的妻子,瞞著丈夫,帶著未出世的孩子獨自遠走。
而,陸恩儀,現在肚子里也懷著一個屬于商執聿的孩子,同樣選擇了瞞,并且計劃著在不久之後離開他。
忽然想到3A項目的研發伴隨著未知的風險。萬一……萬一在研發過程中出了什麼意外,那商執聿將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這對他來說,太不公平了。
再加上這幾天,他放下工作,在春城陪著,像一對最普通的夫妻那樣,看風景,吃小吃,難得地度過了一段輕松愜意的時。
那種溫和平靜,讓產生了片刻的恍惚和留。
一個念頭,在心底瘋狂滋長。
應該告訴他。
就在思緒翻涌之際,商執聿低沉的嗓音率先打破了沉默:“反正明天就要回去了,晚上想不想去空中花園吃飯?”
那是春城最有名的旋轉餐廳,以浪漫和昂貴著稱。
陸恩儀的心跳了一拍,幾乎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好。”
想,就在那里吧。
在春城最的夜景下,告訴他,他們有孩子了。
第二天傍晚,陸恩儀換好服,正準備出門,卻接到了商執聿的電話。
“公司臨時有點急事需要我開個視頻會議,你先過去等我,我很快就到。”
“好,你別急,慢慢來。”陸恩儀溫聲應下,心里沒有半分懷疑。
獨自來到位于市中心頂樓的空中花園餐廳。
侍者將引到預定好的窗邊位置,那里能將整個城市的璀璨夜景盡收眼底。
坐下來,指尖無意識地挲著水杯,心里反復演練著等下該如何開口。
是直接說“我懷孕了”,還是委婉一點,說“我們有了一個孩子”?
想著想著,出了神。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從絢爛的橘紅,一點點沉深邃的墨藍。
而預定的餐桌上,菜品已經換過一,由熱變冷。
商執聿還是沒有出現。
陸恩儀心底的不安漸漸擴大,拿起手機,決定給他打個電話問問況。
就在解鎖屏幕的那一刻,餐廳中央懸掛的巨大晶電視上,正在播放的財經新聞忽然切換了一條快訊。
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清晰地傳來:“……下面播報一則最新消息,安氏集團千金安煙小姐,在意外變植人昏迷六年之後,于今日下午奇跡蘇醒,目前生命征平穩……”
屏幕上,出現了安煙的照片。
陸恩儀的作僵住了,手機從指間落,“啪”的一聲掉在鋪著厚厚地毯的地板上。
窗外的萬家燈火,璀璨又冰冷,像一場無聲的嘲諷。
陸恩儀只覺得渾發冷,連同那句準備了許久、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我懷孕了”,一同凍結在了心底。
陸恩儀知道,商執聿不會來了。
甚至能清晰地推斷出他此刻的軌跡。
應該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他便會毫不猶豫地訂下最早一班返回A市的機票。
餐廳里優雅的鋼琴曲還在流淌,鄰桌的客人在低聲談笑。
可這一切的聲,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離無比遙遠。
唯一能聽清的,只有電視里主播毫無波瀾的聲音,和自己腔里空的回響。
果然,在對著滿桌冰冷的菜肴枯坐了不知多久後,被忘在地毯上的手機震了起來。
屏幕上跳著“商執聿”三個字,像一個巨大的諷刺。
慢慢地彎下腰,撿起手機,劃開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機場嘈雜的背景音,商執聿刻意低的聲音帶著愧疚,“抱歉,公司臨時有非常急的事,我先回A市了。回頭我再跟你解釋。”
解釋?
陸恩儀的目緩緩抬起,再次落向那塊巨大的屏幕。
新聞已經切換,但右下角的小窗口里,依舊在滾播放著安煙蘇醒的快訊,那張清麗絕倫的臉,帶著一種病態的,刺痛了的眼睛。
最好的解釋,不就在那里嗎?
全世界都知道了,他卻還想用一個謊言來敷衍。
“為什麼?”陸恩儀開口,聲音問道,“發生了什麼?要提前回去,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