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恩儀沒有回答，只剩清淺的呼吸聲。
安煙繼續說著，“恩儀，你是不是在生氣？不喜歡我去你家玩？”
生氣？
何止是生氣。
胃里翻涌起一陣惡心，陸恩儀強下不適，質問著：“安煙，我放在客廳航天擺件，是不是你弄壞的？”
“沒有啊，”安煙無辜否認，“我怎麼會你的東西呢？執聿哥會不高興的。”
就在這時，電話那端傳來商執聿的腳步聲：“你在跟誰打電話？”
“是恩儀……”
安煙的話還沒說完，陸恩儀便再也不想聽下去，只覺得可笑又可悲。
面無表地按下了掛斷鍵。
忙音響起的那一刻，商執聿正好從安煙手里拿過電話。
他看著已經暗下去的屏幕，眉頭瞬間擰。
他立刻回撥過去，聽筒里卻只傳來機械的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不接。
商執聿轉頭，有些不悅地盯著安煙：“我不是說過，不要隨便我的電話嗎？”
安煙被他眼里的冷意嚇得瑟了一下，眼圈瞬間就紅了，委屈地低下頭，小聲辯解：“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恩儀又不是外人，而且我只是想問一個問題。”
“什麼？”
安煙的頭垂得更低了，聲音不住抖：“家里人都不讓我跟恩儀接，說當年我變植人，都是因為。所以……所以我想親自問問，是不是真的是把我推下樓梯的？”
商執聿整個怔住。
他看著安煙那張蒼白又無助的臉，過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是。你別聽他們說。”
“真的嗎？”安煙眼里蓄滿淚水，“那我以後再也不問了，我相信你說的。”
順從又乖巧的模樣，讓商執聿滿腔的怒火無發泄，最終只化為沉重的嘆息。
……
深夜，商執聿回到雲水灣。
陸恩儀正跪坐在地毯上，面前的茶幾上，散落著一堆模型的碎片。
低著頭，正拿著小鑷子，一言不發的，試圖將那些破碎的零件重新拼湊起來。
燈勾勒出清瘦的側影，專注而又落寞。
商執聿呼吸變得滯。
他走過去，在邊站定，：“對不起……那個擺件，是我不小心掉的。”
他將所有的罪責，都攬到了自己上。
陸恩儀拼接的作頓了一下，卻沒有抬頭。
當然知道不可能是他。
這個模型在客廳里放了整整三年，他除了偶爾瞥過一眼，從未手過一下。
他有他的驕傲，更有年人該有的分寸，絕不會去別人的心之。
他此刻拙劣的謊言，無非是因為那個真正損壞了它的人是安煙。
他怕責備安煙，所以選擇用自己來頂罪。
也正是因為這個謊言，陸恩儀心中最後一點模糊的猜測，在此刻被徹底證實——
安煙本就沒有所謂的“部分失憶”。
記得一切。
記得三年前那場爭執，記得自己是如何失足滾下樓梯。
只是不想承認，所以巧妙地用失憶做偽裝，將所有的罪名，都干干凈凈地推到了自己上。
商執聿見不說話，以為還在生氣，便在邊蹲下，出手想要幫忙：“我幫你一起……”
“別。”
陸恩儀終于開口，聲音很輕，帶著距離。
商執聿的手僵在半空，又緩緩收了回去。
他看著固執而清瘦的背影，到無力。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客廳里靜得可怕。
商執聿就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上，沒有離開，也沒有再出聲打擾。
他就那麼看著，看著用一把小小的鑷子，將那些散落的、破碎的零件，一點一點地，重新粘合、歸位。
的作專注而機械。
終于，在耗盡了幾個小時時間後，將承載著榮耀與驕傲的模型，再一次完整地立在了茶幾上。
只是，即便拼湊得再天無，燈下，那些蛛網般細的裂痕依舊清晰可見。
修復工作結束。
陸恩儀起回到房間，找來了原裝的包裝盒，模型放了進去。
商執聿跟著走進了臥室。
“你可以把它放在書房，那里沒人會去。”
陸恩儀將盒子放在床邊，沒有看他。“不用了。”淡淡地說，“我明天會帶回研究所的辦公室。”
商執聿的呼吸一滯。
他終于還是忍不住說起：“安煙前幾天的確來過。但不是我帶來的。”
“是自己說好奇我們的新房，找到了這邊。我沒來得及告訴你，而且你那兩天……剛好在研究所加班。”
陸恩儀停下了手里的作，轉過來。
“商執聿，”打斷他，“自從安煙醒來，你就在不停地跟我解釋，解釋你的無奈，解釋的無辜，希我能理解。”
向前走了一小步，目如炬，直直地刺他的心。
“但問題的關鍵是，現在的你，似乎已經完全無法掌控任何事的發展。你比我還要被，被推著走，不是嗎？既然連你都了陣腳，那你又想讓我去理解什麼呢？”
商執聿被堵得啞口無言。
安煙的蘇醒是個意外，商執聿確實沒有做足任何準備，以至于現在所有的一切，都于一種失序狀態。
“很多事……還沒查清楚。”他移開視線，聲音干，“我不能跟你說太多。不過，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會理好一切。”
又是這句話。
就在這時，商執聿的手機不合時宜響起。
商執聿接起電話，眉頭瞬間鎖了起來，臉也變了。
他只匆匆應了幾聲，掛斷電話後，便對陸恩儀說：“安煙……肺部染，剛剛被送去醫院搶救了。我現在必須過去一趟。”
陸恩儀平靜地點了點頭：“你去吧。”
商執聿深深地看了一眼，最終還是抓起玄關的外套，步履匆匆地離開。
陸恩儀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後，默默地轉，從帽間的頂柜里，拿出行李箱。
打開箱子，首先將那個封存好的模型盒子放了進去。
接著，是幾件常穿的，的筆記本電腦，和屜里那些最重要的證件與文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