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在同一時間的小鎮酒店，陸恩儀和商執聿的房門，被人“篤篤篤”地敲響了。

商執聿通過貓眼看了一眼，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一個看起來老實的中年男人，一臉焦急地問道：

“請問……你們兩位，是不是從大城市來調查顧秦那個騙子的？”

酒店旁的茶館。

陸恩儀和商執聿并肩而坐，在他們對面，是那位剛剛敲開他們房門、自稱是顧秦“害者”的中年男人。

“大叔，”陸恩儀率先開口，目真誠地看著對方，“您能說說……為什麼說顧秦是個騙子嗎？”

男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像是要潤潤干的嚨，也像是在組織語言。

他放下茶杯時，發出“砰”的一聲輕響，眼中的憤恨幾乎要溢出來。

“何止是騙子！”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專坑親戚朋友的混蛋！”

“我今天來，就是想幫我家里人討個公道。十幾年前，顧秦不知道從哪里發了點小財，回來就裝大款，說要帶我堂弟一起投資做大生意。我那個傻弟弟，被他花言巧語哄得團團轉，把家里準備娶媳婦的積蓄全都投了進去，跟著他去了外地……”

“結果呢？生意是假的，投資也是假的！他把我弟弟騙到外地，轉手就把人賣進了黑工廠！自己則拿著我們一家的汗錢，還有從別騙來的錢，跑去痛痛快快地賭博！”

陸恩儀的心重重一沉。

這和顧秦口中那個被商鴻到走投無路的“老實人”形象，簡直判若兩人。

“後來呢？”商執聿沉聲問道。

“後來？”男人苦笑一聲，“他賭輸了，欠了一屁的債，被抓進了監獄。而我們呢？我們隔了好幾年，才在一個好心人的幫助下，從那個黑工廠里找到了我弟弟。找到他的時候，他人都已經神志不清了，被折磨得不人樣。”

“我們花了好多錢，悉心照料了好幾年，他才好不容易恢復了神智。等我們想再去找顧秦那個王八蛋算賬的時候，才打聽到，他又一直在監獄。”

陸恩儀皺著眉又追問道：“那……那您認識顧秦的妻子姜蕾嗎？”

大叔搖了搖頭，臉上帶著幾分唏噓：“沒什麼太深的印象，只知道是個文靜的人。唉，攤上顧秦這樣的丈夫，的下場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怕是早就被他連累了。”

他又補充道：“你們之前去打聽的那個小區，顧秦確實住過，但沒住太久。那里的街坊鄰居之所以不搭理你們，是因為像我這樣上門來找顧秦討債的人太多了。大家都被煩了，怕惹麻煩上，所以干脆就默契地裝作不認識他了。”

商執聿的目銳利如鷹，迅速捕捉到了話語中的關鍵詞。

“你的意思是，他不止騙了你一家？”

“是！”大叔的回答毫不猶豫，語氣里充滿了不屑與鄙夷，“我跟你們說，顧秦本來是我們隔壁村的人。我們家還只是被騙了錢，那個村里才慘呢，沾親帶故的，好多人都是被他騙過的。你們要是真想調查他，別在鎮上浪費時間了，直接去那個村子里打聽打聽就什麼都清楚了！”

醫院的病房里，剛剛送走了一群兇神惡煞的討債人，還沒等商衍上一口氣，病房的門又一次被魯地推開。

這一次進來的，也是幾個流里流氣的男人，他們輕車路地將顧秦的病床圍住，其中一人直接將煙頭摁滅在床頭的柜子上，留下一個焦黑的印記。

“顧秦，錢呢？”

接著，第三波、第四波……不同面孔的債主番上陣，像是約定好了一般，將這個病房當了討債的舞臺。

當最後一波人離開後，商衍終于忍無可忍。

“爸！”他幾乎是低吼出聲，“你到底在外面欠了多錢？有沒有一個總數？”

顧秦渾濁的眼睛里閃過慌，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地說道：“這……這麼多年過去了，利滾利的……我、我也不知道多，可能……可能要上億了吧……”

“上億？”商衍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我沒有這麼多錢！”

顧秦一聽，立刻從床上掙扎著坐起來，急切地反問：“怎麼會？你不是一直在幫你商鴻管理公司嗎？他那麼有錢，難道都不給你分紅的？”

“分公司而已，都是些小量的產業。”商衍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力，“我只拿固定的工資，從來不分紅。商家真正賺錢的核心產業，整個商氏集團，一直都是由商執聿在全權盤。我一時半會兒本湊不出那麼多錢！”

“商執聿？”顧秦的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就是昨天……來看我的那個年輕人？”

“是。”商衍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復後，顧秦臉上的急切瞬間變深刻的自責。

他頹然地倒回床上，抬手捂住臉，聲音哽咽：“都怪我……都怪我沒用，又連累你了……你別管我了，讓他們把我這條老命拿走算了！這些都是還不完的高利貸，是個無底啊！”

他捶著自己的口，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

商衍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深吸一口氣，走到床邊：“你是我爸，我不可能不管你。”

他放緩了語氣，試圖安顧秦的緒：“你把那些放貸人的聯系方式給我，我去找他們協商，看能不能談一個買斷的價格，一次解決，讓他們以後都別再來擾您。”

然而，顧秦卻連連搖頭，死死地抓著床單，就是不肯給。

“不行……他們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你鬥不過他們的！”

他只是一個勁兒地嘆氣，喃喃自語，“都怪我……是我沒用……”

商衍問了幾次，見他只是翻來覆去這幾句話，為了不讓他緒更加激，只好暫時作罷。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給您買點晚飯。”他轉走出了病房。

然而，就在病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痛苦自責的顧秦表卻倏然一變。

狠又貪婪的從枕頭下出手機，飛快地發出了一條信息：

“羊已經到了邊，讓他們準備開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