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的還是我媽以前的西裝，肩寬能塞下兩個我，袖口卷了三層都晃，手里攥著的方案紙，被汗浸得邊兒都了。”
員工們悄悄抬了抬頭，沒人敢出聲。
“方案里錯了個供應鏈數據，差了兩萬，”
抬頭，目直直撞上他的。
“你當時拿著筆在紙上，聲音沒多高，卻震得我耳朵疼。”
褚說著，抬手比了個姿勢，模仿當時裴衾宸的作，語氣依舊輕飄飄的：
“你說，”
“褚家沒人了？讓個沒畢業的小姑娘來談合作，這數據是隨便填的？”
眼底沒半點委屈，反而帶著點調侃：
“我前一天還在醫院守著，方案是在太平間外的長椅上改的。”
“當時只敢攥著方案紙說‘明天早上八點，我把對的給您送過去’，轉頭就找了個角落，灌了半瓶冰啤酒，怕自己哭出來。”
裴衾宸的指尖頓了頓，目落在臉上。
剛才似笑非笑的弧度淡了些，眼底多了點沉下來的東西。
他那時候只覺得這小姑娘膽子大，敢拿著錯百出的方案來談上億的合作，卻沒問過背後的緣由。
後來才知道，
褚家真的沒人了。
只剩了。
“後來呢？”
後排的生沒忍住，小聲問了句，又趕低下頭。
褚笑了笑，語氣更輕松了：
“你們老板確實忙，沒把我當回事。”
“後來連夜改方案，在公司會議室待了一整晚，第二天來你們公司找他的時候，他出去見客戶了。”
“你們老板是誰啊，”
“沒渠道查他的行程，就把上次酒局上認識的人挨個兒問 —— 從供應商到他當時的助理，磨泡了大半天，才有人含糊說他下午會去城東的產業園見客戶。”
抬眼掃過辦公室里的員工，眼底沒什麼波瀾：
“我揣著改好的方案，在產業園門口等了兩個小時，風刮得臉疼，終于看見他的車過來。”
“我跑過去想攔，他坐在後座，車窗了深，連個側臉都沒讓我看清，車子就徑直開過去了。”
員工們都屏住了呼吸，後排的生悄悄攥了角。
“回去後也沒多生氣，就是覺得沒必要再湊這個熱鬧。”
褚笑了笑，指尖輕輕敲了敲茶幾。
“把那份改了三版的合同找出來，沒猶豫，直接撕碎片扔進垃圾桶 —— 近一個月的心，犯不著跟不把你當回事的人耗著。”
“晚上自己去了常去的小酒館，點了瓶威士忌，沒兌冰，一口口往下灌，直到腦袋發沉，趴在吧臺上聽著歌發呆。”
說到這兒，目輕輕落在裴衾宸上，語氣里帶了點淺淡的調侃。
“然後就看見你們老板進來了，”
“後來聽酒館老板說，他是從隔壁包廂出來的。”
褚繼續道：
“那包廂里是做灰產業的，人家擺了滿桌的酒和禮品，”
“聽說還找了陪著，結果你們老板進去只說了句‘合作免談’，三分鐘就走了。”
“那、那後來合作談了嗎？”
運營部的男生沒忍住，小聲問了句。
褚收回目，端起杯子喝了口果茶，語氣輕得像一陣風：
“沒啊。”
放下杯子，指尖拂過角的褶皺，眼底沒半點憾：
“我早忘了當時合同里寫的是供應鏈分還是渠道代理了，不重要了。”
“那時候覺得天大的事，現在什麼都不是。”
員工們都沒再說話，辦公室里靜了幾秒，連呼吸聲都輕了些。
誰敢信啊，
敢在活閻王面前說這種話。
裴衾宸自始至終沒說話，指節悄悄泛了白。
他看著褚眼底的雲淡風輕，心里卻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下。
“沒了，就這樣。”
褚抬眼，目輕輕落在裴衾宸上，語氣依舊淡得像在聊天氣，卻帶著點只有兩人能懂的意味：
“後來的事，你知道的。”
這話一出，辦公室里的空氣又靜了幾分。
員工們你看我我看你，眼底滿是好奇。
可一想到裴總的冷臉，沒人敢多問。
只悄悄低下頭，假裝研究自己的鞋尖。
裴衾宸結輕輕滾了下，指節泛白的力道松了些，卻沒接話。
只是目沉沉地看著，眼底翻涌著些沒說出口的緒。
他當然知道，
知道酒館里醉得站不穩，卻偏要攔著他要說法。
知道紅著眼眶強吻他時，帶著的那點倔強和委屈；
知道後來五年里，
那些看似荒唐卻又藏著彼此依賴的時。
“嗯。”
一個字，卻讓眼底掠過一極淡的笑意。
“你們老板很優秀的。”
“怕他干什麼？跟著他干啊。”
褚指尖輕輕敲了敲茶幾：
“你想想挨幾句罵，頂多委屈張一陣兒，還能拿高薪工資，”
“完了有一天你夠他了，就算辭職去別的公司，人事部的第一個要你，”
“問就是你是裴氏出來的。”
抬眼掃過員工們繃的臉，忍不住笑：
“真怕的不行，你就先憋著，”
“進都進來了，不敲詐勒索他一筆，你出的了這口惡氣？”
“憋到你掙的差不多了，一封辭職信扔他桌上，出去你還是條好漢。”
這話一出口，原本繃的員工們“噗嗤”一聲沒忍住笑了出來。
連運營部那個戴黑框眼鏡的男生都悄悄抬了抬頭，眼底的張散了大半。
拿財務報表的生更是紅著臉小聲說：
“褚總，您是這個……”
朝豎起了大拇指。
褚彎了彎眉眼。
“我可沒給你們灌湯啊。”
“上班總得給自己找點‘神藉’，不然天天被你們老板‘兇’，不得憋出傷？”
運營部男生撓了撓頭，語氣比剛才隨意多了：
“這話說得有理。”
“那……您為什麼要把L.Y分出來啊？外面都傳得沸沸揚揚的。”
褚著筆的指尖頓了頓，眼睫輕輕了，語氣平靜得沒什麼波瀾：
“過段時間L.Y會發方公關聲明，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那褚總，您跟裴總……到底是什麼關系啊？怎麼會……突然來這兒……”
這話一出，員工們都悄悄豎起了耳朵，連呼吸都放輕了。
褚抬眼看向倚在沙發旁的裴衾宸，眼底掠過一笑意，挑了挑眉：
“八卦積極。”
“你們……就當我來串門的。”
“行了，言歸正傳。”
褚收起玩笑語氣，抬下示意了下辦公桌後的裴衾宸。
“你們裴總這不是回來了？”
“工作了。”
果然，一提到某人，剛放松下來的員工們瞬間直了腰板。
眼底的輕松又添了幾分拘謹，連手里的文件都攥了些。
褚看著他們瞬間“切換狀態”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裴小衾，”
抬眼看向辦公桌後的裴衾宸，語氣帶著點理所當然的調侃：
“我幫你？反正我也沒事做。”
“就當讓你提前下班了，”
“記得給我發工資。”
這話一出，員工們都愣住了。
運營部男生手里的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他慌忙彎腰去撿，抬頭時正好對上裴衾宸的目，嚇得又趕低下頭。
裴衾宸從文件里抬起頭，目落在上，結滾了滾：
“能行？”
褚挑眉。
“幾個文件而已。”
“嗯。”
“一會兒別讓我看出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