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館。
從洗手間回來，褚的腳步比去時輕了些，像是踩在棉花上。
眼眶比剛才紅得更明顯，連鼻尖都泛了點。
原本還剩一半的飯菜擺在面前，卻沒再筷子，只是垂著眼看瓷盤邊緣的花紋。
裴衾宸看一眼，夾了塊燉得爛的土豆放進碗里：
“飽了？”
沒抬眼，聲音輕得像飄著，還帶著點沒散的啞：
“嗯。”
“再吃點。”
他沒多問，只是又往碗里添了勺醬濃郁的，語氣里帶著點不容拒絕的溫和。
褚盯著碗里的看了兩秒，拿起筷子了，最終還是夾起一小塊放進里，慢慢嚼著，作慢得像沒力氣：
“一點點。”
“嗯。”
裴衾宸應著，自己也沒再多吃，很快來服務員結賬。
褚坐在位置上，看著他遞卡的作，輕聲說：
“我出去等你，有點悶。”
說完就起，沒再看他，徑直往餐廳外走。
裴衾宸結完賬出來時，遠遠就看見蹲在車旁。
黑鴨舌帽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出一點泛紅的下頜線。
雙手放在膝蓋上，指尖攥著牛仔的，肩膀微微塌著。
明明是很颯的打扮，卻著藏不住的虛。
他轉道去旁邊的茶店，選了杯熱茶，糖。
剛才吃飯時，見盯著鄰桌的茶看了兩眼。
走過去時，褚還維持著蹲姿，聽見腳步聲也沒抬頭。
裴衾宸把茶遞到面前，杯壁的溫熱過包裝紙傳過去：
“拿著。”
這才慢慢抬頭，鴨舌帽下的眼尾還泛著紅，沒立刻接。
只是看著那杯茶，指尖了，最終還是手握住，聲音輕得像嘆氣：
“我蹲會兒，”
“難。”
風裹著點涼意吹過，握著茶的手沒，指節因為用了點勁而泛白。
明明杯子是暖的，指尖卻還是著點虛的僵。
裴衾宸微微蹲下，視線跟平齊，目落在沒的手上。
沒等他問，就聽見聲音輕輕飄過來，帶著點沒力氣的悶：
“幫我。”
他 “嗯” 了一聲，指尖住吸管頂端，對準開口輕輕旋進去 。
“肚子疼？”
“沒。”
褚接過茶，把杯子在臉頰旁焐了焐，杯壁的暖意過包裝紙滲進去。
沒怎麼用力，像只是借這點溫度撐著。
慢慢歪了點頭，鴨舌帽的帽檐下去些，出眼尾那片沒褪的紅。
“剛剛吐了。”
裴衾宸的結悄悄滾了一圈，目從泛紅的眼尾移到虛搭在杯上的手。
“吐完有沒有舒服點？”
“嗯。”
褚含著吸管吸了口茶，珍珠在里嚼得很慢，像是在攢力氣。
“飯是好吃的。”
指尖還虛搭在杯壁上，沒力氣攥，杯隨著呼吸輕輕晃了晃：
“真的，味道蠻不錯。”
說完又抬頭看他，鴨舌帽檐又下去些，只出雙泛紅的眼。
“你站起來。”
“擋。”
裴衾宸抬眼掃了眼頭頂的太。
晃得人眼暈，確實有幾縷正順著他的肩線，往褚那邊斜過去。
他沒說什麼，只是撐著膝蓋慢慢起，往旁邊挪了半步。
寬肩微微沉了沉，影子穩穩罩住，連帶著手里的茶杯都落在了影里。
做完這些，他才低頭看，目掃過慢慢睜開的眼：
“這樣？”
褚瞇著眼適應了兩秒，見被擋得嚴實，才輕輕 “嗯” 了一聲。
珍珠在里嚼得慢，卻比剛才穩了些：
“好了。”
裴衾宸沒，就維持著替擋的姿勢，目落在攥著茶的。
“再蹲會兒？還是上車等？”
褚搖搖頭，又吸了口茶，小聲說：
“再待會兒。”
風裹著點秋的暖意吹過來，卻沒敢往褚這邊撞。
含著吸管慢慢吸，氣流劃過嚨時，能覺到一點暖意在往下沉，連帶著剛才吐完後的空落落都淡了些。
“甜麼？”
裴衾宸的聲音突然落下來，沒帶什麼起伏，卻比風還輕。
他目落在攥著杯子的手，指腹還是有點泛白，但至不再發了。
褚抬眼時，帽檐又下去，只出小半張臉，聲音得像浸了茶：
“甜。”
頓了頓，又補充了句：
“下次別加糖。”
“好。”
風又吹過來，裴衾宸目沒移開，還落在攥著杯子的手，低低開口：
“起來了，蹲久了麻。”
褚朝他手，男人虛虛圈著，掌心的溫度慢慢裹上去。
等指尖稍微搭住自己的手，才輕輕往上拉：
“慢點。”
褚借著勁起，慢慢松開他的手，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走了。”
裴衾宸坐進駕駛座，指尖剛到安全帶扣，就聽見副駕傳來輕輕的聲音。
得像還浸著茶的甜，卻帶了點不易察覺的悶：
“開個窗。”
他側頭看過去，褚正微微偏著，指尖搭在車窗控制鍵上。
眉尖輕輕蹙著，下頜線繃得有點，像是車里的暖空氣裹得人發悶。
裴衾宸手按了副駕車窗的控制鍵。
玻璃緩緩降下寸許，風裹著秋的暖意鉆進來，不涼，卻剛好能驅散車里的悶。
褚慢慢把自己往座椅里了。
視線落在窗外掠過的樹影上，卻沒什麼焦點，睫垂著，偶爾輕輕一下。
呼吸比剛才淺了些，口的起伏慢了半拍，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滯。
裴衾宸偶爾聽見副駕傳來極輕的一聲呼吸。
轉頭看時，小姑娘下頜線繃得比剛才更了點，連往窗邊湊的側臉，都著點沒說出口的虛。
“很難？”
“還行。”
褚閉了閉眼，又睜開。
“我不知道……是脖子的原因還是腦袋，”
“頭暈，想吐。”
裴衾宸的指尖在方向盤上頓了半秒，抬手調了副駕座椅的靠背。
輕輕往後放了些，讓能更舒展地靠在椅背上，不用繃著後背。
“頸側疼麼？”
褚慢慢抬手，指尖虛虛按在頸側，沒什麼力氣。
盯著窗外掠過的路燈，聲音比剛才說 “還行” 時更輕，帶著點啞：
“……不疼，就是脹。”
再看他時，睫已經沾了層意，卻沒掉下來，只是泛著點水，像蒙了層薄霧。
裴衾宸沒再往前開，握著方向盤輕輕打了把方向，把車停在路邊的樹蔭下。
他又調了調副駕的車窗，玻璃緩緩往下落了寸許。
風裹著樹蔭的涼意鉆進來，不猛。
“先在這兒坐會兒。”
他的聲音很輕，沒打破車里的靜。
“著吹風，怕你頭疼。”
褚靠在椅背上，沒轉頭，也沒應聲，指尖蜷了蜷，落在膝頭。
睫上的水沒再添新的，被風輕輕吹著，慢慢淡了一點淺痕，像剛才只是被水汽蒙過。
下一秒。
頸側忽然到一片溫熱。
男人掌心帶著溫，不燙，卻剛好能熨在頸側發僵的上，著邊緣慢慢開。
褚的肩線輕輕了下，指尖悄悄攥了膝頭的布料，卻沒躲，也沒轉頭。
只是後背往椅背上靠得更實了點，像在悄悄配合他的作。
沒說話，睫垂得更低，乖乖任著他按。
那發的酸脹像被溫水化開似的，連帶著頭暈的沉滯都淡了些。
車很靜，只有風掃過樹葉的 “沙沙” 聲，和他指尖蹭過布料的細微聲響，連空氣里的沉木香，都好像跟著變得暖了些。
過了會兒，褚才輕輕了，聲音輕得像被風裹著，沒轉頭，還是盯著窗外：
“……裴衾宸。”
“嗯。”
“你手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