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倫敦的秋雨停了，雲層裂開一道隙，下幾縷和的微。

褚醒來時，正過焦糖窗簾的隙，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斑。

天氣難得不錯。

換了件米白打底衫，外搭一件淺咖短款風，頸間繞著格紋圍巾，踩著低跟靴出門。

巷弄里的石板路還帶著潤的涼意，懸鈴木的金黃落葉被風吹得打著旋兒。

巷口的銀杏樹果然綴滿金葉，一照，像燃著一團溫的火。

路過早餐店時，

買了一份熱乎的可麗餅，咬下去滿是桂與蘋果的香氣，暖了深秋的涼意。

海德公園離酒店不算遠，步行二十分鐘便到了。

園區里的草坪還帶著雨後的潤，片的銀杏樹沿著湖畔鋪開。

金黃的葉子落在草地上、小徑上，鋪一條的金毯。

褚簡單拍了幾張，

指尖劃開手機，把照片發給裴衾宸。

發送後便收起手機，按導航往預約好的心理咨詢室走去。

咨詢室藏在一條安靜的居民巷里，是棟爬滿干枯常春藤的紅磚小樓。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抑的啜泣與碎碎念，帶著極致的崩潰：

"I'm not okay."

"I'm really not okay."

"My situation is terrible."

（我不好。我很不好。我的況很糟糕。）

褚腳步一頓，沒再往前湊，只是站在門廊下的影里等著。

風卷起地上的落葉，蹭過的靴面，垂著眼，眼睫輕輕。

太悉，

像極了無數個深夜里失控的自己，

心口莫名揪了一下，泛起細碎的共。

不知等了多久，門被輕輕拉開。

一位眼眶通紅的年輕孩匆匆跑出來，著眼淚消失在巷尾。

屋里走出位頭發花白、穿著米白針織開衫的老太太。

戴著細框眼鏡，笑容溫和，一口地道的倫敦腔帶著長輩的慈：

"Miss Chu"

"Long time no see."

（褚小姐？好久不見了。）

褚抬眼，眼底掠過一淺淺的驚訝，聲音清溫和：

"You still remember me"

（您還記得我？）

"Of course, dear."

老太太側讓進來，語氣篤定又親切：

"You're very special. "

"Among all my patients, you stand out."

（當然，孩子。你很特別。在我所有的患者里，你很突出。）

進屋後，

褚在的沙發上坐下，老太太給倒了杯溫熱的紅茶。

過窗邊的紗簾照進來，落在木質地板上，暖融融的。

"I don't even think mental illness is a difficulty for you."

（我甚至不覺得心理疾病對你是難事。）

老太太坐在對面，指尖輕輕搭在茶杯沿上，眼神真誠：

"You know yourself so well—you clearly understand where your problems lie."

（你太了解自己了，清楚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Most of what you're going through shouldn't be yours to bear; it's imposed by the outside world."

（很多不屬于你的困境，都是外界強加給你的。）

褚捧著溫熱的紅茶，指尖著杯壁的暖意，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語氣里帶著幾分釋然與認同：

"That's a surprising compliment. But I like it."

（很驚奇的夸贊，不過我喜歡。）

老太太笑起來，眼角的皺紋堆起溫的弧度：

"It's the truth. "

"You're like……"

"Like a god confused by the world."

（這是實話。你就像……一位對人間困的神明。）

頓了頓，補充道：

"You see through everything, yet you still struggle with the mess of it. "

（你看了一切，卻還是要為這世間的紛擾掙扎。）

"That's what makes you special."

（這就是你的特別之。）

老太太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目溫和地落在臉上，語氣像是在聊家常般自然：

"How have you been lately I thought this trip might let you relax a bit."

（最近怎麼樣？我以為這次旅行能讓你放松些。）

褚指尖輕輕挲著溫熱的杯壁，角的笑意淡了些，坦誠地搖了搖頭：

"No, not really."

（沒有，其實并沒有。）

頓了頓，聲音清依舊，卻多了幾分釋然的坦誠：

"I don’t have too many confusions anymore, but I’m quite troubled."

（沒有太多困，但我很苦惱。）

老太太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眼底浮起真切的惋惜，輕聲道：

"Oh, sorry to hear that."

（哦，很憾聽到這個。）

微微前傾，示意繼續說下去，語氣溫和又耐心：

"Go on, dear. Whatever it is, you can talk to me."

（說吧，孩子。不管是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

褚抬眼看向老太太，淺淡的笑意里帶著點無奈，聲音輕得像嘆息：

"I came here today to ask about somatic symptoms."

（我今天來，是想問問關于軀化的事。）

攥了攥手心，指尖微微泛白，語氣里是藏不住的疲憊：

"I’m really troubled by it. It’s tormenting."

（它讓我很苦惱，太折磨人了。）

"As you know, I can’t control myself."

（你知道的，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說完，輕輕垂下眼睫，長長的睫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淺影。

老太太的眉頭輕輕蹙起，眼神里滿是真切的關切，語氣依舊溫和卻多了幾分認真：

"Has it gotten worse again What specific symptoms are you having"

（它又嚴重了嗎？有哪些癥狀？）

褚輕輕點頭，指尖攥得更了些，指節泛白。

聲音里帶著難以察覺的發，卻依舊保持著清的調子：

"Yeah. Compared to before, it happens much more often."

（嗯，比以前嚴重了，發作頻次高了很多。）

頓了頓，像是在整理混的，垂著眼睫，聲音輕得像風中飄著的絮：

"My mood swings for no reason. I’m often in a daze, like my mind goes blank."

（緒會莫名其妙地波，經常懵懵的，腦子一片空白。）

"Panic attacks are more frequent—small ones, big ones. You never know if it’ll hit you the next second."

（驚恐發作也更頻繁了，小幅度的，大幅度的都有。你本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突然遇上。）

說到這里，的呼吸輕輕頓了頓，結滾了一下，像是難以啟齒又不得不坦誠：

"Worse still, I……I can’t even speak sometimes. "

"My body goes stiff, like it’s not mine to control."

（更嚴重的是，我、我有時候甚至說不出話來。）

（變得很僵，像是不自己控制一樣……）

抬眼看向老太太，眼底浮起一層淺淺的水霧，卻沒掉下來：

"It’s so painful."

"So painful that I quit my job. "

（太痛苦了，痛苦到我不得不放棄工作。）

"I can’t guarantee I can finish work like a normal person……I don’t want to mess things up."

（我沒辦法保證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樣完任務……我不想搞砸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