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室的紅燈驟然熄滅，像掐斷了最後一微弱的希。

門被推開，醫生走了出來，白大褂的袖口還沾著未干的跡。

他眉頭蹙，語氣沉重得像在人心口的石頭：

“抱歉。”

“搶救無效。”

“無效”兩個字，

輕得像羽，

卻重如千斤，

狠狠砸在褚的心上。

僵在原地，眼底的死寂徹底蔓延開來，連最後一點微都熄滅了。

沒說話，也沒哭，

抿一條繃的直線，蒼白得近乎明。

只有攥在口袋里的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疼得麻木，卻抵不過心口那片鋪天蓋地的荒蕪。

醫生還在說著什麼，關于傷勢，關于後續的聯系，可褚什麼都聽不見了。

耳邊只剩下“嗡”的鳴響，

像無數只蜂在狂飛，

又像海浪拍岸的轟鳴，

漸漸變窒息的死寂。

像無形的手扼住了的嚨。

下意識抬眼，呼吸急促得像水的魚：

“他、他才……”

“才16歲……”

“小姐？你還好嗎？”

醫生察覺到的不對勁，手想扶。

褚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想搖頭說“沒事”，

可嚨像被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下一秒，

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直直地向後倒去。

醫生反應極快，手穩穩扶住了褚倒的，

護士也立刻上前搭住的手腕，指尖到一片冰涼的冷汗。

“快，先移到觀察床！”

幾人合力將抬到旁邊的臨時觀察床，

吸氧管輕輕架在鼻尖，冰涼的氧氣涌呼吸道，卻驅不散腔里的窒悶。

……

褚是被驚醒的。

睜開眼時，

天花板的白熾燈晃得瞇了瞇眼，

消毒水的味道愈發濃重，得人不過氣。

“覺怎麼樣？”

護士輕聲問，遞過一杯溫水。

褚沒有接，只是緩緩坐起，後背靠著床頭，臉白得像紙，眼底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空茫。

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卻依舊維持著那份清冷的平靜：

“他……”

“抱歉，小姐。”

護士垂下眼，語氣不忍，

“沒能搶救回來。”

褚的睫輕輕了一下，沒有說話。

只是抬手進風口袋，

指尖到那個糙的小花鑰匙扣。

僵地挪到床邊，雙腳踩在冰涼地板上時踉蹌了一下。

褚下意識扶住床沿，指尖攥得發白，才勉強穩住形。

抬眼看向護士，聲音依舊沙啞，卻著不容置疑的平靜，像結了薄冰的湖面：

“請務必通知他的家人。”

沉默幾秒，結滾了一下，每一個字都帶著克制的沉重：

“如果真的聯系不上……”

“就把他……葬在能看見日出的地方。”

“費用我出。”

說到最後幾個字，

的聲音幾不可聞。

指尖將那個糙的小花鑰匙扣得更，麻繩的刺幾乎要嵌進里。

護士愣了愣，看著眼前這個臉蒼白、脊背卻依舊直的人，終究不忍地點了點頭：

“我們會盡力的。”

褚沒再說話，只是緩緩松開扶著床沿的手，轉朝著走廊盡頭走去。

步伐依舊有些僵，

像被凍住的機械，

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卻踩不散心口那片荒蕪的痛。

……

回到酒店已經是當地時間晚上九點。

房間里沒開燈，

只有窗外進的零星街燈，在地板上投下幾道模糊的影。

褚踢掉鞋子，徑直躺倒在大床上。

風都沒，就那樣蜷著，臉埋在的枕頭上。

手機被隨手扔在枕邊，

屏幕亮著。

麻麻全是未接來電，

足足十七個。

清一的“裴衾宸”。

還有幾條未讀消息。

盯著屏幕看了幾秒，眼皮重得像灌了鉛，剛要閉上，手機又震起來。

這次沒再任由它響，出蒼白的手指，劃開了接聽鍵。

屏幕亮起，映出男人清雋卻帶著幾分疲憊的臉。

他那邊凌晨五點，天還沒大亮。

一夜沒睡。

“幺幺？”

褚側過，對著屏幕，臉依舊埋在枕頭里。

聲音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卻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沙啞，還有點孩子氣的依賴：

“裴小衾，我有一點點難過。”

沒有歇斯底里，

沒有眼淚，

就這麼輕飄飄一句話，卻讓對面男人的心瞬間揪。

他結滾了又滾，眼底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聲音放得而穩，像怕驚擾了易碎的泡沫：

“老公聽著，嗯？”

“慢慢說。”

“嗯。”

褚輕輕應了一聲，睫在屏幕下輕輕，

“我今天遇到一個小男孩……他才16歲。”

頓了頓，像是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回憶那些碎片般的畫面：

“你知道他有多傻麼？”

“他跟貓講話，拿一片樹葉決定自己的生命。”

“他說，如果樹葉掉下來，就選擇離開。”

“我接住了那片葉子，”

的聲音低了些，帶著點茫然的無力：

“我帶他逛了市場，”

“給他買了吃的，”

“告訴他海邊的日出很好看，”

“給他留了電話……可他還是走了。”

語氣依舊平靜，

卻讓屏幕那頭的男人呼吸慢了半拍。

他能想象到一個人在醫院的樣子。

臉蒼白，

明明難過到暈厥，

卻還是強撐著，不肯出半分脆弱。

“傻瓜。”

裴衾宸聲音帶著點啞，指尖隔空對著屏幕輕輕挲，像是在的臉頰，

“不是你的錯。”

褚的眼眶慢慢泛紅，像蒙了一層薄霧，卻始終沒有掉淚。

鼻尖微微發堵，鼻音越來越重，聲音輕得像嘆息，卻裹著化不開的悵然：

“我知道的。”

“可我就是……還沒接。”

的睫劇烈地了一下，像是在抑什麼。

眼底的空茫被紅暈染，多了幾分目驚心的脆弱：

“他下午還沖我笑，”

“藍眼睛，亮得像星星，”

“問我海邊的日出是不是真的好看……”

“他才16歲。”

最後幾個字，的聲音輕輕發，像被風吹得快要折斷的蘆葦，卻依舊強撐著沒有垮掉。

“這個社會好壞啊，”

“我也不喜歡了。”

屏幕那頭的裴衾宸結滾了又滾，心疼得無以復加。

他看著泛紅的眼眶，

看著強裝平靜卻微微發的，

恨不得立刻穿過屏幕抱住，

把所有的委屈和難過都替扛下來。

他的聲音放得更，帶著極致的縱容和心疼，像溫水慢慢浸潤著繃的神經：

“我知道，”

“幺幺很善良。”

“但這不是你的錯。”

褚沒說話，只是對著屏幕，眼眶更紅了些。

“乖乖躺好，嗯？”

裴衾宸看著疲憊的臉，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溫，

“別想太多，等我過去。”

“機票已經訂好了，十個小時後就能見到我。”

褚的聲音帶著點沒睡醒似的委屈，還有藏不住的逃離：

“可是、可是我不想在這兒了。”

“……不想在倫敦了。”

輕輕的，

像只了傷卻不肯示弱的小。

裴衾宸被這直白又依賴的模樣氣笑了。

眼底的心疼里摻了幾分無奈的寵溺，挑眉看向鏡頭，語氣帶著點縱容的調侃：

“褚幺幺，真打算讓我追著你全世界跑？”

屏幕里的孩沒反駁，只是抿了抿，眼眶依舊紅紅的，聲音細若蚊蚋，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嗯。”

“……不準兇。”

那聲“嗯”得像棉花，瞬間繳了男人所有的“火氣”。

他無奈地了眉心，語氣卻愈發繾綣：

“給我個理由。”

褚著枕邊的鑰匙扣，指尖微微發，鼻音還沒消，聲音帶著點委屈的糯：

“我、我本來是出來散心的，”

頓了頓，像做錯事卻想堅持的小孩：

“你一追來，我的節奏就被打了……”

裴衾宸看著強裝理直氣壯的模樣，徹底沒了脾氣。

沒轍了。

他挑眉，語氣放：

“那褚幺幺同學的下一站，想去哪？”

“沒想好……”

小聲嘟囔著，睫輕輕，過了幾秒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眼睛亮了亮，卻還是帶著點委屈：

“……去黎好了。”

“好，我跟在你後。”

“不可以。”

褚立刻反駁，聲音不大卻很堅定：

“我給你列了清單的。”

裴衾宸愣了愣，眼底笑意更深：

“清單上那五個地方？”

“對的。”

點點頭，鼻尖還泛著紅，委屈的樣子卻著點小得意：

“你得一個個逛完，打卡拍照給我看。”

裴衾宸間溢出低笑，指尖點了點屏幕上的鼻尖，語氣繾綣又無奈：

“全部逛完，就可以跟我老婆會合了？”

褚的臉頰悄悄泛起薄紅，避開鏡頭，聲音細若蚊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