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家老宅主屋燈火煌煌，四面雕漆欄桿上掛墜的風鈴簌簌飄，里面傳來陣陣歡聲笑語，卻落不進儲清河心里。

他立在庭院蓮花池前，攏煙點火。

約莫五分鐘，他將僅了幾口的煙扔進池里，冷臉淡眼地往里走。

“正玉過來，看看你最近長個兒沒有，你爺爺說你學業又進步了，這是給你帶的禮，看喜不喜歡。”

“媽，你別給他花錢，他還在讀書，要那麼多限量跑車做什麼，太奢侈不好。”

“那怎麼了，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孫子，我不給他花給誰花，難道我還能指你那個混賬弟弟給我生一個孫子嗎，一天到晚在外邊搞。”

沙發正中央坐著說話的人，是儲清河的母親，腔調姿態像央視新聞聯播的主持。

雲娟是個溫細心的人，保養得，心態年輕，和小輩也能相融洽，

但唯獨對儲清河沒什麼好臉。

儲習升蹙了蹙眉：“媽，清河私生活不這樣，你別瞎說。”

“怎麼不是了，那外面滿天飛的緋聞是假的啊，前幾年就說他把一小明星包養了，還玩死了。”

雲娟頭疼的樣子。

“現在好了，又撬你兒子的墻角，把你爺爺氣得半死，我都不知道我怎麼能生出這麼個不省心的壞胚。”

儲習升眉皺得更狠了。

“你瞧瞧，習升，”雲娟看一眼自己腕上的表，語氣明顯蘊著不悅，“都快八點了，廚房晚膳都準備就緒了，你弟還沒來，讓小穎一個人孤單單坐那兒，真是沒一點禮貌和分寸。”

儲習升過去。

陳穎正在和紀在矮幾那邊有說有笑，不知道在討論著什麼。

哪里孤單了。

這話儲習升自然不敢對雲娟說，頂長輩，在儲家是不孝。

他掏出手機給儲清河打電話。

電話鈴聲在客廳響起。

儲習升一愣。

目移到正倚在門框上懶散兜的男人。

雲娟這會兒也看到了，但也就看了一眼便別開目，招呼傭人上飯了。

注意力在傭人上停留的時間，都比他多。

“路上堵車了？這麼晚才來。”儲習升給他倒杯水，注意到他視線落在雲娟上，知道他可能聽見了什麼，寬，“媽的話，你別放心上。”

儲清河無所謂地扯了扯。

這邊儲正玉看到他倒是了聲小叔。

儲清河嗯了聲，沒什麼表。

儲正玉又小聲湊他耳邊問：“小叔，你真要娶陳穎姐嗎？”

儲清河眉，覺得這小侄子今晚有點意思：“你想我娶？”

儲正玉滯了滯，猶豫地低著腦袋抓了抓頭發，到底還是說出真心話。

“陳穎姐跟你很登對，但你娶，阿葵怎麼辦？”

儲清河忽然笑了，瞄到不遠迎過來的陳穎，彈了彈袖口的褶皺，漫不經心的模樣，“你想小叔娶哪個，小叔就娶哪個。”

儲正玉眼皮跳了下，想到某種可能，心驚：“這不太好吧。”

“怎麼不好，”儲清河勾，“簡直不要太好。”

“好什麼？”陳穎湊上前，拉住儲清河胳膊。

儲清河寡淡地出胳膊，避開的，渾著子讓別沾的氣場。

陳穎笑僵了下，看看他，又看看儲正玉：“你們說什麼呢？”

儲正玉有點尷尬地撇了撇頭，想著應該說點什麼應付過去，儲清河開口了。

“我要娶你啊。”

陳穎先是一怔，接著眉眼漫上歡喜，“真的？”

還煩悶那天沒拍到炸裂的東西呢，不然一定要拿那視頻毀了北葵的名聲，這樣儲家無論如何都不會要這個媳婦的。

這幾天一直沒聯系，本來以為儲清河肯定不會理他，他剛剛的臉也很冷，還以為自己又要花費好多功夫哄他。

沒想到他竟然跟正玉說要娶？

他答應了？

可喜悅并沒有持續多久，儲清河撂下這句話，就兀自抬腳走了，留下面面相覷和和儲正玉。

“啊，”儲正玉轉移話題，“要吃飯了吧，你看我媽也走了，咱們也走吧，陳穎姐。”

陳穎攥了下手指，“嗯。”

不管儲清河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一定會嫁給他，陳儲兩家喜結連理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他現在對沒男私，但婚後誰能預判呢，不是有先婚後的說法嗎。

先把他從收囊中才是重中之重。

想到這里，陳穎重新揚起笑容，款款走至餐廳。

儲文鏡已經推著老上尉從樓上書房下來了。

儲清河就跟沒看見一樣，來到餐廳也沒上桌，擱旁邊一個窗口點煙，站也站不好，一只曲著抵在墻上。

這副模樣，看得幾個長輩一肚子火。

雲娟起伏著口要上前，儲文鏡按下，冷聲朝那邊道：“來了，也不喊人，誰教你的？”

那邊沒反應。

儲文鏡額頭上都飄黑線了：“儲清河。”

儲清河這才回頭，裊裊白煙的指尖對向自己，“我？”

雲娟忍不住了：“不你誰，爸爸媽媽爺爺大哥大嫂都在，你一個不，這點禮貌都沒有嗎？”

儲清河歪了下：“您不是說我沒分寸沒禮貌嗎，我這不是正合您意，怕喊了誰，都是侮辱了他。”

雲娟不知道他聽見了自己那些話，“好啊你，現在不僅撬起墻角，還聽起墻角了。”

“是呢，”儲清河懶洋洋的，眼尾下晲，“我不聽不撬，怎麼知道你們都背著我打些什麼歪主意，搶了我東西就算了，要是還把我賣了可怎麼辦。”

雲娟摔了筷子：“你！”

“行了，”儲文鏡在旁落座，了妻子的手以示安，看向長相格外出眾的小兒子，“把煙掐了，過來，吃飯。”

儲清河：“算了，我這種人上你們的桌，都是丟你們的臉。”

空氣安靜。

在座的幾個長輩，一個比一個臉差。

一頓心準備的盛宴，跟放在櫥窗里的擺飾也沒什麼區別了。

最後還是儲習升說：“清河，吃點吧，媽帶了很多國外特產回來。”

國外特產，他從來不吃。

但儲習升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