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二章 首輔大人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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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的更鼓剛敲過第一聲,沈硯卿便倏然睜眼。

這個刻在骨子里的時辰,即便高熱未退、肋下傷口痛,也分毫不差地將他從混沌中拽醒。

懷中溫讓他怔了一瞬。

秦暖枕著他的手臂睡得正,發間淡淡的茉莉花香縈繞在鼻尖。

他輕輕出手臂,卻在起時牽了肋下的傷,一聲悶哼間。

秦暖似有所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大人...?”

“吵醒你了?時辰還早。”

沈硯卿替掖好被角,嗓音還帶著晨起的沙啞:“你再多睡會兒。”

窗外傳來三聲輕叩,是青竹按慣例來候朝。

沈硯卿披下榻,系玉帶時肋下傷口撕扯著疼,手上作不停。

銅鏡里映出他青白的臉,眼底蛛網般蔓延,仍擋不住那子刻進骨子里的自持。

沈硯卿回頭看了眼又沉沉睡去的秦暖,目微蹙的眉心上停留片刻。

昨夜照顧他到三更天,眼下還泛著淡淡的青影。

低聲音吩咐:“去冰鑒齋更。”

青竹言又止:“大人,您的傷...”

沈硯卿擺擺手,系上玉帶時指尖在胃部按了按。

昨夜的高熱雖退,但痛未消。

他看了眼案頭秦暖配的藥丸,取了兩粒含在舌下,邊走邊道:“今日大朝會,南疆使臣覲見。”

他整了整冠,聲音恢復了一貫的冷意:“讓廚房備點山藥粥,等夫人醒了用。”

話未說完,室突然傳來“咚”的一聲響。

這一聲響,在微弱的燭火下清晰地傳到了沈硯卿的耳邊。

他神一變,快步折返回室。

繞過玉石屏風,就見秦暖抱著被子坐在地上,神恍惚,顯然是從榻上滾下來了。

秦暖睡眼惺忪地抬頭,正對上沈硯卿錯愕的目

“我、我夢見大人傷口裂了...”

通紅,手忙腳地爬起來,擔心地問道:“大人這是要去上朝?”

“不能告假嗎?”

沈硯卿手扶微涼的指尖時皺了皺眉,“恩”了一聲反問道:“有沒有哪里摔著?”

秦暖這才發覺自己赤著腳,瑩白的足尖踩在深地板上,足背上那一團紅暈像極了桃。

慌忙將腳進被里,卻被沈硯卿打橫抱起放回榻上。

“再睡一個時辰。”

手拉起被子裹住,指尖不經意頸后的朱砂痣:“今日...我會早些回來。”

微熹中,秦暖著他離去的背影。

了被角,那句“我等大人”在齒間轉了幾轉,終究沒敢說出口。

寅時的路上,都是車轱轆過青石小路的聲音,伴隨著一聲聲:“首輔大人”。

沈硯卿頭一回覺得,這個點要離家上朝,當真是難熬。

溫香玉在懷,難怪帝王從此不早朝。

若不是心中藏了事,沈硯卿是真的很想放縱自己一回。

南疆使臣覲見,沈硯卿等這一天太久了。

金鑾殿,龍涎香混著晨氣。

沈硯卿立于百之首,面如常,唯有垂在袖中的手微微發

肋下的傷口隨著呼吸撕扯著疼。

南疆使臣殿的唱鳴聲傳來時,他眼底閃過一寒芒。

“南疆使臣阿古達,覲見大周皇帝。”

殿門大開,著異域服飾的使臣闊步而

那人口繡著朵赤紅芍藥,行走間暗香浮,竟和永昌十二年宮變時出現過的暗香極為相似!

只是當年那香,劇毒無比。

今日此香,僅是香氣相似。

他是故意的。

“外臣此來,是為了獻上我南疆至寶給大周皇帝。”

阿古達捧出鎏金匣子,開匣瞬間滿殿嘩然。

匣中躺著一株通紅的靈芝,菌傘上天然形芍藥紋樣。

更駭人的是,靈芝部纏繞的,正是當年毒殺沈母的斷腸草!

“此名'芍靈',需以人澆灌十年方。”

阿古達的視線掃過沈硯卿,語氣一變:“尤其適合...心脈損之人。”

最后一字剛落,沈硯卿手中玉笏“咔”地裂開一道

邊心脈損的唯有一人,是秦暖。

可南疆使臣又怎會知道?

沈硯卿第一時間想到了林宴之。

以林宴之和秦父秦母的關系,他知道秦暖心脈損,也很正常。

不過看樣子,這南疆使臣,似乎是沖他而來,特意在這里等著他開口。

“林大人。”

沈硯卿忽然開口,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南疆使臣遠道而來,不如由你代為招呼?”

站在文隊列中最尾端的林宴之形一僵。

“首輔大人說笑了。”

林宴之強作鎮定:“下什麼份,哪里有資格招呼南疆使臣呢。”

他推托著:“還是首輔大人位高權重,有這個資格。”

聞言,阿古達卻突然掌大笑:“林公子何必見外?上月你派人來南疆求藥時,可不是這般態度。”

“我們在信中明明相談甚歡,我還邀請林公子有空來南疆做客呢。”

他從袖中抖出一封信箋,朱紅印泥赫然是林氏家徽!

林宴之瞳孔一,閃過無盡的殺意。

這南疆使臣,把他的計劃全都打了。

“使臣記錯了,下并未求過藥。”

“若說想要此藥的,該是首輔大人才是。”

“你放屁!”

阿古達指著林宴之的鼻子:“我有書信為證,你是在耍本使臣?”

林宴之和阿古達之間的針鋒相對已然到達頂點。

“夠了!”

龍椅上的皇帝突然拍案:“朝堂之上,吵吵鬧鬧的,統!”

“林宴之退下!”

皇帝命小太監將芍靈遞上來:“此朕收下了,南疆所求的和平協議,容后再議。”

“退朝!”

一片跪拜聲中,小太監折返回來到沈硯卿面前:“首輔大人,陛下讓您到書房議事。”

“大人隨奴才這邊來。”

沈硯卿起膝蓋朝服的褶皺,目落在了最尾抬起頭的林宴之上。

他提輕笑一聲,角隨風翻飛。

在路過林宴之邊時,沈硯卿特意停頓了一下,含笑諷刺道:“區區九品芝麻,還真是委屈了林公子了。”

金鑾殿上,唯有沈硯卿站著,這等落差讓林宴之握了拳頭,憋屈回道:“首輔大人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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