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沈硯卿踩著晨出門上朝。
跟在他后的青竹低著頭瞪大了眼睛，自家大人今日竟在袍外佩了個歪歪扭扭的香囊，繡工簡直差到丟街上都沒人撿。
香囊上約可見上頭繡著株當歸。
“大人，您的香囊？”后面那半句“是不是拿錯了”青竹沒敢問出口。
“夫人給的。”沈硯卿角微揚：“說是提神醒腦。”
下朝后，沈硯卿經過花園時駐足聞了聞新開的芍藥，毫沒理跟在他后的朝臣們的小聲議論。
“張大人，您瞧見沒？”
戶部侍郎拽住同僚的袖子，小聲說道：“沈首輔方才是不是...笑了？”
“何止！”
工部尚書低聲音：“早朝議江南織造，你們戶部報錯數目，沈首輔居然只說'下次注意'！”
“要是往常，還不得狠狠批評戶部一番啊！”
“你這帽此時還戴在腦袋上，可見沈首輔今日心極好。”
戶部侍郎后怕地拍了拍口，他差點忘了方才在朝堂上被驚出的那一冷汗，他了額頭上早已干掉的冷汗，慶幸道。
“不知道是誰有這般本事，居然能讓沈首輔心這麼好，我真是要好好謝謝他才行！”
話音未落，前方傳來一聲輕咳。
兩人抬頭，正對上沈硯卿幽深的目。
“戶部侍郎。”
沈硯卿慢條斯理地過腰間香囊：“聽聞尊夫人繡藝超群？”
戶部侍郎一，拱手彎腰：“拙、拙荊那點手藝，怎敢與首輔夫人相提并論。”
“確實。”
沈硯卿頷首：“子的繡活，天下獨一份。”
他說罷轉離去，留下面面相覷的眾人。
……
書房。
年輕的皇帝正在批奏折，見沈硯卿進來，朱筆突然在“準”字上劃出老長一道。
“卿今日...”
皇帝的目黏在那香囊上，拉長了語調：“格外別致啊。”
沈硯卿面不改：“陛下過獎。”
皇帝起走到沈硯卿面前，繞著他轉了三圈，突然手拽那個差強人意的香囊：“朕賞的致香囊不用，戴這個？”
沈硯卿面無表，側躲過，耳卻紅了起來：“夫人親手所制，作為夫君，自然要戴。”
“得。”
皇帝把目收回，揶揄問道：“朕的《藥圃十二卷》好用否？”
“太醫院院首當年為借閱，可是在書房門前跪了足足三個時辰，才能有機會翻上一翻。”
“就連你家夫人的父親，先后不知道求了多次，連書皮都沒到過。”
“臣同夫人說，藥圃十二卷是陛下賜的新婚賀禮。”沈硯卿親自沏茶，遞到皇帝手邊。
皇帝“哦”了一聲，看著沈硯卿莫名笑了起來：“你這般費心勞神，居然把功勞都給朕了？”
他還是第一次看沈硯卿這副“不值錢”的模樣，真是有趣極了。
他以前還想過，沈硯卿是不是天生就不會笑的，連假裝笑都裝的不像。
為此，百們怕沈硯卿比怕他這個皇帝還要多些。
可眼下，這貨的角是上揚的。
“還請陛下不要穿臣。”沈硯卿眉眼溫：“夫人膽小，不需要知道那麼多。”
書房陡然安靜下來，皇帝沉默不語，只一味用審視的目看著沈硯卿。
目往下，那個丑香囊又闖眼中，他突然大笑起來：“朕答應你，不過…”
皇帝是頓了頓，他促狹地眨眨眼：“你得讓尊夫人也給朕繡個香囊。”
“就當是謝禮。”
沈硯卿立刻把子往后靠，怕皇帝手搶：“子手藝陋，只怕不合適。”
皇帝沉思了一下，忽然拍案好：“就繡個歪歪扭扭的龍紋，朕戴著上朝。”
“里頭要放安神香，最近朕總是夜不能寐。”
太醫曾建議皇帝將香囊里頭的香料換安神香，這樣有助于緩解疲勞。
“陛下，你該不會是想用臣夫人的香囊來堵住朝臣們的吧。”沈硯卿無奈回道。
朝臣們已經不是第一日進諫，讓皇帝選秀。
“那群老東西，就知道讓朕選秀，以為朕不知道他們就是想把家中兒塞進后宮來。”
“好阿硯，你就幫幫朕。”
沈硯卿點頭：“安神香可以給陛下，香囊臣讓府中繡娘繡，臣夫人的香囊只能給臣，還請陛下見諒。”
沈硯卿的話充滿占有。
“行行行，聽說你家夫人的安神香，是太醫院的太醫們一致認可的第一，要是可以，也給太后配些。”
皇帝是用商量的口吻。
畢竟秦暖現在不是太醫院的藥，而是首輔夫人，于公于私，皇帝都不能也不想強迫。
“好。”
沈硯卿替秦暖應下，他說過會讓秦暖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他并不覺得當個醫是什麼丟人的事。
萬事都有他頂著，流言蜚語的，不足為慮。
……
午后的將藥圃鍍金。
秦暖赤腳踩在松的泥土里，擺沾滿星子般的泥點。
聽見腳步聲，回頭嫣然一笑：“夫君回來啦？”
沈硯卿站在籬笆外，冷峻的眉眼瞬間化開：“怎麼親自手了？”
“臨時起意嘛！”
秦暖小跑過來，在離他三步遠時突然剎住：“差點忘了，我上沾了泥，會…”
話未說完就被攬懷中。
沈硯卿低頭嗅發間藥香：“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想求些安神香，我替夫人答應了。”
秦暖仰起臉，忽然手平他微皺的眉頭：“大人為何愁？”
“陛下說想讓夫人給他繡一個龍紋香囊。”沈硯卿的聲音悶悶的。
沈硯卿捉住的手，指尖挲著那些不存在的傷口：“我拒絕了，夫人的香囊只許給我做。”
秦暖噗嗤一笑，突然從袖中掏出個更丑的香囊：“本來想繡鴛鴦的，不知怎的，又繡了鴨子…”
沈硯卿鄭重接過，眸中笑意幾乎要溢出，他將兩個丑香囊并排系在腰間：“無妨，我很喜歡。”
下，歪歪扭扭的當歸和看不出形狀的鴛鴦輕輕相。
像極了很多年前，太醫院墻角那個看制藥的小書生，和專心搗藥的小藥。
只是當年他們中間總是隔著一堵墻。
而現在，他們親無間地相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