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提著擺輕手輕腳地走到冰鑒齋門前時,突然停住了腳步。
腦中浮現出紅袖的話:大人平日里都是不準旁人踏進書房的。
那究竟是旁人還是不是旁人啊。
秦暖犯了難。
沈硯卿正執筆批著公文,羊毫在宣紙上劃過,余一直在留意擋著的秦暖。
想知道到底還要站多久,才進來。
好一會兒后,秦暖最終還是踏過了門檻,的嗓音糯,像含著糖:“夫君。”
聞言,沈硯卿筆尖一頓,抬眸去。
他的小妻子就站在影界,藕荷的擺沾著幾片新落的桂花,發間銀鈴隨著作叮咚作響。
“我想回秦府一趟。”
秦暖絞著帕子:“爹娘從江南回來了。”
沈硯卿目在泛紅的指尖停留一瞬,又落回公文:“好。”
他蘸了蘸墨:“那晚膳時我去接夫人。”
案幾上的公文堆小山,最上頭那本還沾著夜,顯見是通宵未眠。
昨夜沈硯卿都沒回房歇息。
秦暖咬了咬:“夫君忙的話,不用特意來接我的。”
“晚膳前能批完。”
他忽然擱筆,從屜取出個錦盒:“夫人幫我把這個帶給岳母。”
盒中躺著支金鑲玉的簪子,簪頭雕著纏枝蓮,正是秦母當年典當的那支。
當年祖母久病纏,秦父的俸祿不高,秦母就當掉了這支簪子給祖母買藥。
秦父后面攢夠了銀子想去贖回,又被告知簪子已經被人買走了,秦母為此失落了好長一段時間。
不曾想,買走簪子的那人竟會是沈硯卿。
秦暖眼眶一熱,突然撲進他懷里,驚得筆架上的狼毫:“夫君。”
“當心墨。”
沈硯卿話音未落,領口已多了個小巧的印。
秦暖紅著臉要,被他捉住手腕:“再親一下。”
他指著另一邊領:“對稱些。”
秦暖沒親,整個腦子都是“沈硯卿是如何知道的”的疑問。
靠在沈硯卿的肩膀上,不想再想:“夫君能告訴我,為何要對我那麼好?”
“我只是一個太醫之,家世普通,琴棋書畫樣樣都是只會一點,并不出眾。”
秦暖的聲音越來越低,里頭似有害怕:“京城中比我好的子猶如春日里的百花,數都數不過來…”
“為何,是我呢?”
沈硯卿雙手在秦暖的臉上,鼻尖抵著的小巧的鼻頭:“因為你是秦暖,獨一無二的秦暖。”
“那年太醫院選拔藥,三十個孩子里,只有你會給銀針消毒。”
“宮宴上灑了熱湯,唯有你掏出傷藥。”
“后來城南發生瘟疫。”
他的拇指過秦暖的眼下:“你把自己制的藥包分給百姓,自己染了風寒。”
秦暖怔怔著他,這些連自己都記不清的小事,竟被沈硯卿如數家珍。
“所以,你不需要和旁人比較。”
沈硯卿的指尖落在秦暖通紅的眼眶上,說出了想問的話:“是不是想知道為什麼我會知道的那麼清楚?”
秦暖眼尾的那一滴淚,在點頭的瞬間,倏地滴落在沈硯卿的手背上,燙得他也跟著微微紅了眼。
他勾了勾角,語氣溫得讓人沉溺:“以后再告訴夫人,或者夫人可以自己猜一下。”
“大人欺負人!”
秦暖怕自己緒失控,在淚流滿面前跑出了冰鑒齋。
沈硯卿凝視著的背影,無聲地開口道:“自然是因為我心悅你已久,你的種種過往,我都想參與其中。”
……
秦府。
秦暖依偎在秦母懷里,聲音還帶著哽咽:“娘,您之前說的對,大人他,對兒是有的。”
凡此種種跡象都表明,沈硯卿絕對很早就認識了,只是不知道。
秦暖想的很簡單,完全沒有往的生活像是被人監視那方面想。
從袖中拿出錦盒:“這是大人讓我拿來給娘的。”
秦母有一瞬間愕然,婿送的?
怎麼突然送禮。
秦母笑著過秦暖的發安,手在打開錦盒時驀然怔住。
金鑲玉的簪子,簪頭雕著纏枝蓮。
的指尖抖著那支金簪,往事如水般涌來。
回想那一年的景,是真的難熬。
這支簪子是的嫁妝,也是秦暖外祖母的嫁妝,對秦母來說意義重大。
若非當時況危急,是不可能拿出來當掉的。
“阿硯他…暖暖,你替娘多謝他。”
秦母著金簪,藏在心底深的憾終于消失了。
屋及烏,沈硯卿做到了極致。
“阿硯是個好孩子。”秦母慨了一聲,目落在遠的錦鯉池中。
“娘聽你父親說過,阿硯他早早就被選做皇子伴讀,沈家的重擔都在他一個人的上。”
“當時阿硯才十歲不到。”
“旁人嬉笑打鬧的時候,他戰戰兢兢在宮中陪讀。”
“旁人讀書時,他登上危險重重的首輔位置。”
“自那年起,太醫院里,屬于他的脈案就已經是厚厚一沓。”
這話秦母本不該說的,陛下曾下令,關于沈首輔的傷勢病都屬于朝堂機。
泄者,重罰!
可看著秦暖懵懵懂懂的樣子,就想告訴秦暖,風無限的背后是傷痕累累:“暖暖可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站得越高,所經歷的險阻就越多。”
“付出的代價,自然也就越大。”
“這個代價,甚至可能是命。”
秦暖愣住,想到那日在浴池里,看到沈硯卿上大大小小的疤。
有深有淺,有大有小。
滿腔的緒不知如何訴說,嗓子啞得不像話,帶著濃濃的鼻音:“娘。”
“我想回去了。”
想沈硯卿了。
“好。”
秦母將一個小包裹塞到秦暖懷中,又憐地抱了抱,囑咐道:“回去后一個人的時候再看。”
“知道嗎?”
秦暖點了點頭,好奇問道:“這是什麼啊?娘。”
秦母笑而不語。
……
回府的馬車上,秦暖一直盯著自己的指尖發呆。
車簾忽地被風吹開,秦暖看見書肆里滿了書生,腦中跟著閃過一段模糊的畫面。
好像,也和書生有過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