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一回府便將包裹塞給紅袖,指尖因急切而微微發:“仔細收好了,莫人瞧見。”
話音未落,藕荷的裾已掠過回廊,步搖金穗在暮中劃出細碎流。
提著裾穿過月亮門,青磚上零落的桂花被匆匆步履帶起,在后旋出小小的金霧。
遠遠見冰鑒齋的木門時,的心跳竟比腳步更快幾分。
“大人!”
雕花門扉半掩,沈硯卿執筆的姿勢與離去時一般無二。
案頭水仙卻已換了新枝,素白花瓣映著晚霞,在宣紙上投下搖曳的暗香。
秦暖鼻尖一酸,顧不得散的鬢發,徑直撲進那個溫暖的懷抱中。
羊毫筆“啪嗒”落在硯臺邊,濺起幾星墨痕。
沈硯卿雙臂一僵,旋即穩穩接住這突如其來的溫。
他掌心在后腰,隔著料都能覺出急促的息。
“可是了委屈?”
沈硯卿的聲線依舊平穩,尾音卻泄出一繃。
秦暖將臉埋在他頸窩搖了搖頭,銀鈴的步搖纏進他領的盤扣。
龍涎香混著松墨的氣息籠罩下來,忽然想起母親說的話。
這懷抱看似溫,實則每一寸安穩都是大人他從刀劍影里掙來的。
“就是想大人了。”
秦暖帶著鼻音的呢喃悶在錦緞里:“所以想提前回來陪著大人。”
就這麼陪他待著,風也是甜的。
窗外暮鼓恰在此刻響起,驚起檐下一對棲雀。
沈硯卿垂眸看著懷中人發頂的旋,結了,終是收攏臂彎將人抱坐在膝上。
案上公文被落幾本,出底下藏著的畫卷,畫卷邊緣點滿了墨點。
沈硯卿眸一暗,兩指扣著旁的公文蓋住畫卷。
秦暖在他懷里蹭了蹭,鼻尖縈繞著清冽的龍涎香,混合著墨香,這味道讓安心。
仰起小臉,杏眸亮晶晶的,就想和沈硯卿說說今日知道的事:“大人,今日娘跟我說了那支金簪,原是外祖母的。”
沈硯卿指尖繞著垂落的發,見緒有所緩和,也跟著角微揚:“嗯?”
“那支金簪是外祖母留給娘的嫁妝。”
聲音輕的,手指無意識地揪著他的襟:“娘說,當年若不是走投無路,斷然不會拿去典當掉的。”
如此有意義的簪子,算得上是傳家寶。
沈硯卿忽然低頭,一個輕吻落在眉心:“都過去了。”
他的溫熱,帶著安的力度。
還好,他也算是誤打誤撞了。
他只是恰好路過看見,又認識那婦人是秦太醫的夫人,所以他才會花銀子買回來。
秦暖耳尖發燙,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從袖中掏出個繡著纏枝紋的香囊:“這個給大人。”
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里面裝的是安神香,聽說大人總是夜不能寐。”
沈硯卿接過香囊,指腹挲著上面歪歪扭扭的針腳。
這繡工實在是稱不上好,有幾甚至能看到拆線的痕跡。
可正是這樣笨拙的針腳,讓他心尖發。
“夫人親手繡的?”
秦暖紅著臉點頭,卻見他忽然將香囊系在腰間,與那枚象征首輔份的玉佩并排掛著。
急得去攔:“不要!我這繡工太差了…”
沈硯卿捉住的手,十指相扣:“只要是夫人親手繡的,我都喜歡。”
他眸深深:“以后日日我都戴著。”
從前都是他羨慕別人有夫人繡的衫香囊,如今也到他了。
窗外桂花簌簌而落,有幾瓣順著半開的窗欞飄進來,落在案幾的公文上。
秦暖忽然瞥見最上面那本公文上的朱批,字跡凌厲,卻在看過來時被沈硯卿不聲地合上了。
“大人最近很忙?”歪著頭問。
沈硯卿將鬢邊散落的碎發別到耳后:“過幾日是秋獵,有些軍務要提前安排。”
秦暖眼睛一亮:“那今年我也能跟著去嗎?”
以秦父的職,并不能帶家中眷一起去,往年秦暖都只有羨慕的份。
“自然,我的首輔夫人。”
沈硯卿的指尖:“我給夫人準備了一匹小馬駒,通雪白,子溫順。”
秦暖歡喜地又要往他懷里撲,卻聽見外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沈硯卿將扶正,順手理了理微的襟,輕聲說道:“不怕。”
知道秦暖容易害,沈硯卿在外人面前也總是克制著。
當然了,秦暖的模樣只有他一個人能看。
果然,下一秒青竹在門外稟報:“大人,兵部尚書李大人求見。”
沈硯卿應了一聲:“讓他等會。”
轉頭見秦暖如他設想般抿著,一臉被嚇到的樣子。
他低笑,趁無人注意,飛快在上了個香:“夫人可去屏風后呆著,也可先回硯雪居,晚膳就不要等我了。”
“那大人要記得用膳,晚些我讓下人送晚膳過來。”
秦暖說著,突然變了臉,叉著腰語氣兇的:“若是被我知道大人不好好用晚膳,我就將大人的養胃丸都加二兩黃連!”
在秦暖眼中,沈硯卿什麼都好,就是不惜自己子這一點不好。
好不容易才把沈硯卿的作息和飲食掰回一點,可不想又回到起點。
沈硯卿低低笑了聲,他真是慘了秦暖這些生的表:“遵夫人之令,定好好用膳,還請夫人高抬貴手,莫要給為夫加那二兩黃連了。”
常年不茍言笑的人,一旦笑起來,真是令人招架不住。
秦暖側過頭,臉頰紅撲撲的,毫無威懾力地瞪了沈硯卿一眼,語氣嗔:“不正經!”
話音落下,風風火火地就要跑回硯雪居,又被沈硯卿手拉住:“不急,夫人慢慢走便是,別摔著了。”
等秦暖的影看不見后,沈硯卿才斂起了笑容,朝門外的青竹吩咐道:“去請李大人進府。”
沈硯卿看著案桌上那堆批來批去都批不完的公文,心想是不是該分一半給陛下親批了。
他如今了婚,哪還有那麼多時間來理政務,也是時候給陛下提醒一下。
他忙得都沒有時間和夫人補上房花燭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