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西山草木蔥蘢,蟬鳴聲里夾著溪水潺潺。
秦暖提著擺跑過開滿野薔薇的草坡,手里的金魚紙鳶在碧藍的晴空里搖頭擺尾,活靈活現。
“大人快看!”
回時雙眸亮晶晶的,小臉像是被染上醉人的胭脂,十分惹人憐:“飛過那棵老槐樹啦!”
沈硯卿執著一柄青竹骨傘跟在后頭,傘面微傾,恰到好地為遮住一些午后毒辣的日。
聞言他抬眸淺笑:“夫人跑慢些,仔細...”
他話都沒說完,秦暖便被草叢里橫生的藤蔓絆了個趔趄。
沈硯卿無奈一笑。
秦暖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因為沈硯卿的胳膊穩穩環住了的腰。
仰頭正對上沈硯卿含笑的眉眼:“還好有大人!”
沈硯卿佯裝生氣:“夫人一點都不聽話。”
他邊說著,邊用帕子沾溪水在替秦暖掉額角的細汗。
“放紙鳶,肯定是要跑起來才可以飛,不跑怎麼飛得起來。”
秦暖不服的反駁道,只是的眼神毫無威懾力,反而讓人看起來更好欺負了。
這時,溫馨的一幕突然被一道聲打破。
“硯卿哥哥!”
這聲呼喚甜得令人發膩。
秦暖循聲去,只見山道上行來一頂茜紗轎,轎簾掀起,出張敷著珍珠的芙蓉面。
那姑娘戴著金蜂蝶簪,耳畔明月珰隨作輕晃,正是永寧侯的嫡薛婉婷。
秦暖大婚前就惡補了許多關于沈硯卿的事。
自然就知道,這永寧侯府的嫡可是一直慕沈硯卿的,而的嫡親兄長,更是和沈硯卿是同窗。
京城里的人都看好薛婉婷,都認為能夠嫁給沈硯卿為沈府主母。
只可惜啊,中途殺了個太醫之秦暖出來。
“真巧。”
薛婉婷搖著泥金團扇走近,目在秦暖簡素的玉簪花頭面上打了個轉:“沈夫人這紙鳶...倒是別致。”
故意頓了頓,言語中出不屑的意味:“像是南街三文錢一個的貨。”
打量秦暖的目就像是在估價。
在溪邊汲水的紅袖氣得要沖過來為秦暖辯駁幾句,一旁的青竹及時拽住了的袖子,低聲道:“別去,大人在,不會讓欺負到夫人的。”
薛婉婷看著秦暖,結果秦暖本不在意說的話。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上不下的。
秦暖將線往沈硯卿手里一塞,連個眼神都沒給薛婉婷:“夫君幫我拿著吧,我要去采些野莓嘗嘗。”
沈硯卿接過線,順手將被風吹散的碎發別到耳后:“向的會更甜。”
說著從袖中取出個鎏金小籃:“用這個裝,不可多食。”
看見這一幕,薛婉婷的團扇僵在半空。
記憶里的沈硯卿何曾這般...這般微過?
當年賞梅宴上,故意落水相,這沈硯卿竟讓侍衛遞了竹竿來撈,并未親自搭救。
以前還能騙自己,沈硯卿向來冷淡,可眼下,是怎麼都不能用冷淡來形容沈硯卿。
“硯卿哥哥...”
薛婉婷咬上前,繡著并蓮的鞋尖正要挨上沈硯卿的擺,忽聽得“咔嚓”一聲。
秦暖舉著折斷的野薔薇走來,花枝上尖刺布。
笑盈盈地將花枝橫在兩人之間:“薛小姐當心,這花兒可是扎人得很吶。”
沈硯卿忽然低笑出聲,看來他的夫人開竅了。
他接過那支野蠻生長的薔薇,用隨匕首三兩下削桿,又變戲法似的從袖中取出段紅繩,轉眼編個花環戴在秦暖發間。
“你...你不是去采野莓的嗎?!”
薛婉婷眼眶發紅,突然瞥見沈硯卿腰間歪掛的香囊,忍不住出言諷刺:“沈夫人的紅倒是...別一格。”
那香囊上繡的鴛鴦活像兩只浮腫的鴨子。
溪邊傳來“撲通”一聲,是紅袖笑得栽進了淺水,還好青竹眼疾手快把拉回來。
沈硯卿珍重地托起那香囊:“薛小姐有所不知。”
他指尖過歪扭的針腳,笑道:“這鴛鴦是照著本首輔畫的樣繡的,只是那日本首輔患了風寒,手抖得有些厲害。”
秦暖在一旁聽著,聞言差點被口水嗆著。
沈硯卿何時畫的樣?怎麼不知道?
這人真是扯謊都不帶臉紅的!
“大人!”
山道上匆匆跑來個小廝:“府里到了批嶺南荔枝,老夫人讓小的趕送來給夫人嘗嘗鮮。”
沈硯卿接過纏枝紋冰盒,剝開顆荔枝遞到秦暖邊:“嘗嘗甜不甜?”
晶瑩果沁著涼意,秦暖就著他指尖咬下,水染紅了角。
沈硯卿很自然地用拇指替抹去,轉頭對薛婉婷道:“薛小姐若無要事,還是不要打擾我們了。”
沈硯卿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他說話的語氣極不耐煩,看向薛婉婷的眼神冷的刺骨。
薛婉婷絞著帕子正轉,忽聽得秦暖驚呼,那金魚紙鳶竟纏上了老槐樹梢。
“屬下去取!”
青竹剛要作,沈硯卿已下外袍塞給秦暖。
只見他足尖輕點溪石,袂翻飛間已掠上樹梢。
他歸來時不僅帶著紙鳶,還折了支并蓮。
“給夫人瓶玩兒。”
他鬢角沾著樹葉,卻將蓮花護得周全,連花瓣都沒皺一片。
薛婉婷再也待不下去了,不止是沈硯卿,就連沈家人都認可了秦暖!
這個消息來得讓眼眶紅兔子。
匆匆道了別就跑向轎子,遠去時,秦暖正坐在溪石上濯足。
沈硯卿旁若無人地蹲下,握住沾著草屑的腳踝細細拭,驚得直往后:“有、有人看著呢!”
“恩。”
他慢條斯理地給套上綾:“所以為夫只是幫夫人腳而已。”
沈硯卿的余掃到薛婉婷還不死心,掀開車簾看向他們,他低聲音,瓣過秦暖的臉頰。
“若無人時,為夫就不止是只幫夫人腳了。”
他想做的,遠不止于此。
耳畔傳來一聲輕笑,燙得秦暖連腳尖都泛起。
夕西沉,滿載野莓的鎏金籃掛在秦暖的手臂上晃晃悠悠。
紅袖和青竹遠遠跟著,看沈硯卿背著睡著的秦暖慢慢走下山道。
那支并蓮在秦暖的發間,隨著步伐輕,像是也在笑。
兩人的背影被夕拉得細長疊在一起,好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