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
明黃華蓋下,皇帝漫不經心地轉著玉扳指。
弓弦震聲未歇,遠林間驚起的飛鳥還在空中盤旋,軍統領與兵部尚書已疾步上前跪報:“陛下,北境刺客已全部伏誅。”
“哦?”
皇帝挑眉,指尖在鎏金扶手上輕叩:“神機營的作倒是快。”
他目掃過臺下垂首的兵部侍郎張誠,忽然輕笑:“才短短兩刻鐘就破了北境的籌謀,倒顯得...”玉扳指“咔”地停在指節。
“北境有些無能了。”
張誠的袍后襟已一片。
秋高照,他卻像站在冰窟里,余里是兒子張昱被神機營反剪雙臂拖走的背影,在枯葉地上劃出凌痕跡。
“陛下!臣罪該萬死!”
他猛地跪地叩首,額頭砸在混著碎石的泥地上。鮮漸漸洇開,將幾片枯黃的橡樹葉染暗紅。
高臺上傳來茶盞輕的脆響,皇帝正在慢條斯理地刮茶沫。
“張卿抖什麼?”
景元帝吹了吹浮葉:“初秋風涼,莫非是染了風寒?”
獵場忽然安靜得可怕,而遠眾大臣和其親眷的喧鬧聲一浪比一浪高。
張誠的冷汗混著水進領,他聽見自己牙齒打的聲音。
皇帝起踱到臺邊,玄靴尖挑起他下:“朕記得,左賢王最在箭矢上淬狼毒。”
繡著金龍紋的擺掠過張誠染的額頭:“卿覺得,今日這毒怎麼樣?”
皇帝搖了搖頭,諷刺道:“當是不死朕也能毒死朕。”
“嗖!”
一支羽箭突然破空而來,釘在張誠耳畔三寸的木柱上。
箭尾白羽猶,箭簇卻閃著幽藍的,正是北境特有的狼毒箭。
“看來有人比朕更想要卿的命呢。”
皇帝掌大笑,隨手拔下那支箭擲于地上。
張誠癱著爬去捧箭,卻在及箭桿刻紋時僵住,那上面分明是他兒子的筆跡。
軍統領此時快步近前,呈上一封染函。
皇帝展開掃了一眼,突然將信紙甩在張誠臉上:“好一個大周皇帝必死無疑啊!”
飄落的信紙背面,赫然是張昱模仿父親筆跡批注的布防細節。
只可惜,他終究不如沈硯卿聰明,否則今日那箭,就是在他這個帝皇的頭顱上。
“帶下去。”
皇帝轉時,玉佩流蘇掃過張誠涕淚縱橫的臉:“讓太醫好好治他的'風寒'。”
遠楓林突然驚起一群寒,撲棱棱飛過夕。
沈硯卿按劍立于影,看著神機營將張家父子分別押上兩輛馬車。
一輛往詔獄,一輛往...太醫院的地牢。
……
夜里沈硯卿哄睡了秦暖便起離開:“守好營帳,若夫人出事,所有暗衛人頭落地。”
金黃的帝王營帳前燃著熊熊篝火,烤全羊的油脂滴落在炭火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沈硯卿踏著月而來,玄披風上還沾著夜的氣。
“陛下還有心思烤?”他拱手行禮,目掃過架在火上的羔羊。
皇帝正用匕首片下一塊焦香的羊,聞言笑道:“阿硯來得正好,這羊烤得正是火候。”
他指了指旁的墊:“坐。”
沈硯卿落座,接過皇帝遞來的銀盤。
羊外焦里,撒著西域進貢的孜然,香氣撲鼻。
“那雪鶻馴得如何了?”皇帝突然問道,目投向籠中那只白羽金喙的猛禽。
沈硯卿慢條斯理地咀嚼著羊:“熬鷹需得三日不讓他合眼,陛下有耐心等?”
“等?”
皇帝大笑,隨手將一塊帶的羊扔進籠中:“朕倒覺得,直接它幾頓更管用。”
“若是馴不得,那便殺了得了。”
雪鶻猛地撲向塊,利爪撕扯間,鮮濺在純白的羽上。
皇帝瞇起眼睛:“北境新遞的求和書,阿硯看了嗎?”
“看了。”
沈硯卿放下銀刀:“北境刺客前頭被殺,后腳這求和書就來了,北境開出的條件十分優厚呢。”
“是啊。”
皇帝凈手上油脂,突然話鋒一轉:“張昱招了麼?”
“招了,新鮮送來的。”
沈硯卿從袖中取出一卷供詞:“北境左賢王許諾他幽州三城的管轄權,條件是秋獵時制造混,讓陛下單獨出行。”
“想讓朕死在這獵場?”
皇帝嗤笑一聲,接過供詞掃了幾眼:“蠢貨,若是朕的神機營都如他這般愚鈍,全自刎謝罪得了。”
他將供詞扔進火堆,火映照下,眉目如刀刻般鋒利:“太醫院那邊如何?”
“張誠已經'病'了。”沈硯卿淡淡道:“太醫說是心脈郁結,需得靜養。”
“靜養。”
皇帝玩味地重復這個詞,突然起走到籠前。
雪鶻警覺地豎起羽,皇帝親自打開籠門,戴著手套的手臂徑直了進去。
“陛下!”侍衛們驚呼。
沈硯卿坐著沒,只是指尖按上了劍柄。
出乎意料的是,那雪鶻并未攻擊,反而小心翼翼地啄了啄皇帝的護腕。
“你看。”皇帝輕笑,任由猛禽跳上自己手臂:“就連畜生都懂得審時度勢。”
他轉頭看向沈硯卿:“明日,就請阿硯親自替朕走一趟,幽州邊防之事不得有誤。”
“北境,遲早要納我們大周的版圖之下。”
沈硯卿眉頭微蹙:“陛下,臣大婚不久,此事不如由次輔去?”
“朕只信得過你,阿硯。”
皇帝將話說到這個份上,沈硯卿也無法拒絕,他了,又頓住。
“行了。”皇帝眼中閃過一促狹:“等你回來,朕給你七日休沐,如何?”
“北境送來的藥材也分你一半。”
皇帝這句話可謂是很合沈硯卿的心意了,他從看了求和書開始,就在想怎麼可以從皇帝手上摳點藥材給秦暖。
夜風驟起,吹得篝火噼啪作響。
沈硯卿向遠他的營帳,燈火已熄,想必此刻,他的夫人正抱著枕睡得香甜。
渾然不知,明日過后,要好些天見不著他這位夫君了。
也不知會不會想自己。
沈硯卿收回目,拱手:“臣,領旨。”
“還臣不在京城的這段期間,陛下能替臣照顧一下臣夫人。”
“自然,朕回去后就跟母后說,讓你家夫人名義上是來陪太后,實則讓去太醫院玩兒。”
皇帝沒好氣瞥了沈硯卿一眼:“行了吧?”
沈硯卿這才勾了勾角:“臣多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