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的西市熱鬧非凡，糖鋪門口排著長隊。
沈明月戴著輕紗帷帽，在街角張了半天，才瞧見程喻抱著滿懷的油紙包，正站在糖鋪招牌下東張西。
他今日換了件靛青的直裰，發梢還沾著些糖霜，顯然是剛出來。
沈明月抿一笑，故意繞到他后，手了他的肩膀：“這位公子，是在等人？”
程喻猛地轉，懷里的糖包差點撒了一地：“明月小姐！”
他眼睛亮得像是盛了星星，手忙腳地把油紙包往面前遞：“我、我不知道你喜歡哪種，就都買了些……”
沈明月掀開帷帽一角，低頭瞧了瞧。
玫瑰、松子糖、餞海棠、冰糖葫蘆等等，甚至還有一包的桂花糖藕。
“你當我是小孩子嗎？”故意板著臉。
程喻頓時慌了：“不是！我是想著……”
話沒說完，沈明月已經了塊松子糖放進里，甜香瞬間在舌尖化開。
瞇起眼，像只饜足的貓兒：“勉強合格。”
程瑜松了口氣，耳尖卻悄悄紅了。
“那，我們一起逛逛？”
兩人沿著西市閑逛，路過一個糖畫攤子時，沈明月突然停下腳步。
老人家正舀起一勺金黃的糖漿，手腕翻飛間，一只活靈活現的小凰便型了。
沈明月看得神，程喻已經掏出銅錢：“勞煩，畫一只小狐貍。”
“我要凰！”沈明月拽他袖子。
程喻笑著搖頭：“狐貍比較像你。”
“哪里像了？！”
“狡黠。”
他指了指的眼睛，補充道：“又甜又兇。”
讓他對，一見傾心。
沈明月作勢要打他，老人家卻已經笑瞇瞇地遞過糖狐貍。
過琥珀的糖漿，映得狐貍眼睛亮晶晶的，倒真和有幾分神似。
“像嗎？”程喻舉著糖畫問。
沈明月突然湊近，直接在糖狐貍耳朵上咬了一口：“一點也不像。”
程喻瞬間呆住，屬于姑娘家的馨香涌鼻間，驚地他手里的糖畫差點掉在地上。
他還是第一次和姑娘家靠得這麼近。
“走啦走啦，我累了。”
沈明月見程喻愣著不，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程喻回神，道了聲：“好”，接著就帶去了臨河的茶樓。
他來之前特意問過附近游玩的人，在沈明月沒來之前他就已經把這附近逛了一遍。
茶樓二樓的雅間推開窗就能看見河道上來往的畫舫，說書人正在樓下講《西廂記》。
“……那張生翻墻去見鶯鶯……”
“一個不留神，從墻上摔了下來，鶯鶯知道后，哭得梨花帶雨，說……”
沈明月托著腮聽得神，程喻卻突然咳嗽一聲：“其實，我昨日不是故意落水的。”
“嗯？”
“我是看見你哥往池子里扔了塊玉佩，還朝我使了個眼，仿佛是想讓我幫他撿。”
沈明月噗嗤一笑：“我就知道！”
掰了塊糕點丟他：“我哥從小就這德行，見不得我朋友。”
程喻接過糕點，猶豫了一下：“那……我們現在是朋友嗎？”
沈明月眨眨眼：“不然呢？”
大周民風開放，街上都是相約游玩的公子和小姐。
“我以為。”
程喻低頭盯著茶杯，違心道：“至能算作糖友？”
沈明月笑得差點打翻茶盞。
程喻真是見過最單純的公子了。
京城里的公子哥，若是對自己稍微有點意思，馬上就會派人來沈家問問。
只有程喻，還傻乎乎的。
……
程喻打算送沈明月回府時，天忽然就下起了雨。
他慌忙在路邊小攤上買了把青竹傘，一撐開，就發現傘面破了個小，雨水正滴滴答答下來。
“你這人怎麼連傘都不會挑？”
沈明月上嫌棄，卻往他那邊靠了靠：“就這樣吧，不必換了。”
程喻就算是想換也換不了了。
這是小攤上的最后一把青竹傘，破了點也總好過淋著雨走。
他手忙腳地把傘往沈明月那邊傾，自己半邊肩膀瞬間都淋了：“抱、抱歉。”
兩人轉過巷角時，沈明月突然停下腳步。
程喻順著的目看去，屋檐下著幾只小貓，正可憐兮兮地發抖。
“等著。”
沈明月把手里的糖畫塞給程喻，冒雨跑到對面鋪子買了包魚干。
回來時發梢都了，但是笑得眉眼彎彎：“你看，它們吃得多香。”
程喻著沾了雨珠的睫，突然覺得口發燙。
他悄悄把傘又往那邊挪了挪，哪怕自己已經了后背。
沈府大門近在眼前時，雨也開始變小了。
沈明月把傘還給他：“明日還來嗎？”
程喻張地攥著傘柄：“來！”
“帶什麼糖？”
“杏、杏仁酪如何？”
沈明月歪頭想了想：“再加一包姜片。”
“好！”
轉要走，程喻突然喊住：“明月小姐！”
“嗯？”
程喻紅著臉遞過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帕子：“墊在發髻上，別淋著。”
沈明月接過帕子，突然踮起腳，把那個咬了一口的糖狐貍塞回他手里：“給你！”
程喻呆立在原地，看著杏的角消失在朱紅大門后。
這算是，對他也有好嗎？
沈明月剛溜回閨房，就被坐在床邊的沈明遠嚇了一跳。
“大哥！你干嘛？”
沈明遠晃了晃手里咬過一口的糖狐貍：“你看這個糖狐貍，像不像你今日那個？”
“大哥怎麼會知道？”
沈明月一把捂住沈明遠的，防止他說些七八糟的話。
沈明遠挑眉，扯下沈明月的手：“別裝了，不止是我，阿硯和祖母都知道了。”
他忽然正補充道：“那小子現在還在府門前站著呢。”
沈明月一下頓住了。
“他沒走？”
“沒走你也不許出去，哪有姑娘家才認識一天就和人出去的呢？！”
沈明遠氣笑了，手指點了沈明月的額頭問道：“你不是說一輩子都不嫁人要陪著祖母的？！”
……
夜漸深，沈硯卿淋著小雨歸來。
“大人怎麼淋了？”秦暖急忙拿帕子給他發梢。
沈硯卿任由擺布：“看見程家表弟在府外發呆，順便和他聊了兩句。”
“那大人和阿喻就這樣淋著雨聊？”
秦暖瞪了沈硯卿一眼，又問道：“大人和阿喻聊什麼了？”
“為夫讓他明天帶傘。”
“啊？”
沈硯卿的眼尾勾起一抹笑意，把程喻和沈明月今日外出的事告訴了秦暖。
“明月和阿喻真的都看對眼了？”
昨日秦暖還覺得這兩人的進展有些快了，今日就一起出門了？
沈硯卿恩了一聲：“明月說程家表弟和夫人一樣，子單純，為人真誠。”
“為夫也覺得，明月說的不錯。”
“我的夫人，自然是樣樣都好的。”
至于程喻，早被沈硯卿剔除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