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遠山匆匆,跪地行禮:“老臣叩見陛下!”
“卿何事如此著急?”皇帝佯裝不解。
“陛下!”
薛遠山從袖中取出一卷畫軸,雙手奉上:“老臣剛剛收到報,沈首輔私藏先帝賜的《江山雪霽圖》。”
“此乃大不敬之罪啊!”
皇帝接過畫軸,緩緩展開。
畫中雪景蒼茫,題跋赫然蓋著先帝私印。
按律,先帝賜之都需登記造冊,私藏確是大罪。
屏風后,沈硯卿的眸一冷。
這幅畫是他父親生前最的藏品,十年前此畫就已不知所蹤。
如今竟被找了回來,還了構陷他的一環?
沈硯卿不認為薛遠山有這麼大的能耐。
“永寧侯是從何得來此畫?”皇帝不聲地問。
薛遠山眼中閃過一得意:“這是老臣小昨日偶然在書畫鋪子發現的。”
“那掌柜的說是從沈府里流出來的。”
“老臣思來想去,覺得此事關系重大,才特來稟明陛下。”
他這一番話說下來,像是真的為了皇帝著想一樣。
要不是前頭薛遠山才在朝堂之上控訴沈硯卿,皇帝指不定還真會信他一分。
“哦?”
皇帝將畫軸放在案上:“薛小姐昨日才進宮來陪的薛太妃,扭頭怎麼又去了書畫鋪子?”
“薛小姐倒是好興致。”
薛遠山臉一僵,急忙解釋:“是、是前日之事,老臣記錯了,不是昨日!”
皇帝忽然拍案而起:“大膽永寧侯!欺君之罪你可認?”
薛遠山嚇得撲倒在地:“老臣冤枉啊!”
“冤枉?”
皇帝冷笑:“薛小姐昨日才攛掇薛太妃,一大早的就召沈夫人宮,特意為難重臣的家眷。”
“怎麼?!這后宮與前朝,難不都是你那好兒無中生有,惹事生非的地方?!”
皇帝話鋒逐漸凌厲:“還是說,是永寧侯把這后宮和前朝都當是自家的了?!”
“竟敢由著你那好兒來唱戲的?!”
薛遠山的額頭上滲出麻麻的冷汗。
這一切,怎麼和他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
此時,屏風后忽然傳來極輕的腳步聲,一人緩步而出,絳紫的袍在影中如覆霜雪。
本朝唯有一人可穿絳紫的袍。
“永寧侯。”
沈硯卿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地的永寧侯,聲音輕得可怕:“你可知偽造先帝賜之,該當何罪?”
薛遠山猛地抬頭,看見沈硯卿的瞬間如見鬼魅:“你、你怎麼在這里?!”
皇帝拾起畫軸,隨手扔在他面前:“這畫的題跋墨新鮮,印泥更是近年的配方。”
“永寧侯,你當朕和沈首輔都是傻子嗎?”
“陛下明鑒!”
薛遠山拼命叩頭:“老臣一時糊涂,可老臣也是關心則啊!陛下!”
“一時糊涂?”
沈硯卿從袖中取出恐嚇信:“那永寧侯縱容其作惡,也是一時糊涂?!”
薛遠山看清信箋上薛婉婷的筆跡,頓時癱在地。
那是薛婉婷寫給秦暖的恐嚇信,末尾還囂張地蓋著薛家的私印。
他,抵賴不得。
“薛婉婷假傳薛太妃懿旨,威脅朝廷重臣的家眷。”
沈硯卿一字一句道:“按律,當杖八十,流三千里。”
“不!”
薛遠山倉皇膝行至皇帝腳邊:“小年無知,求陛下開恩啊!”
皇帝冷漠地回角:“永寧侯,你教子無方,縱容子欺百姓,如今又偽造證構陷首輔。”
“朕念在薛太妃面上,免你薛家死罪。”
“可,此事傷的是沈首輔的夫人。”
皇帝看向沈硯卿,把置權丟給他:“那這事,沈首輔覺得該如何置?”
沈硯卿角微揚:“那就削去永寧侯爵位,薛婉婷送凈心庵修行。”
“至于薛太妃。”
他頓了頓:“既然欠安,不如移居西郊行宮靜養。”
沈硯卿此舉等于將薛家連拔起,讓他們從此在京城翻不起風浪來。
把人流放,不如把人當自己眼皮子底下。
薛遠山面如死灰,也不管不顧了。
他忽然暴起撲向沈硯卿:“沈硯卿!你為了那個低賤醫毀我薛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的兒有什麼配不上你的?!”
“你真是有眼無珠!”
侍衛們一擁而將薛遠山按住。
沈硯卿慢條斯理地整理袖,俯在永寧侯耳邊輕聲道:“永寧侯,你眼中萬般好的兒,給本首輔的夫人提鞋都不配。”
“你才是有眼無珠,老眼昏花。”
“不過你放心,薛承安,本首輔暫時不會他。”
只不過,若是哪日薛承安為虎作倀,那他就不得不對薛承安手了。
薛遠山瞳孔驟,想開口罵沈硯卿又覺得無力。
沈硯卿直起,對侍衛揮手:“帶下去。”
待書房重歸平靜,皇帝長舒一口氣:“總算結束了。”
永寧侯一個武夫,嗓門是真的大,吵得他腦瓜子嗡嗡。
“阿硯,你早就料到薛遠山會來告?"
沈硯卿向窗外漸沉的暮:“臣只是給了他們一個陷害臣的機會。”
他轉鄭重行禮:“多謝陛下配合。”
皇帝擺手:“你我皆得利罷了。”
沈硯卿眼中的寒意未消:“只是就這麼放過薛太妃,臣心中總是不消氣。”
皇帝若有所思地點頭,薛太妃他也想料理多時了。
從前欺負他的母后,當今的太后。
如今又來欺負他重臣的家眷。
當真是無法無天。
皇帝忽然笑道:“人一旦離了宮啊。”
話只說了一半,沈硯卿瞬間意會,輕笑出聲,眼中的寒意也徹底沒了:“是啊,還是陛下英明神武,令臣敬佩不已。”
皇帝哈哈大笑,面有些扭曲:“滾滾滾,我又不是你的妻,聽不得你說這種麻話。”
他真是對秦暖越來越佩服了。
好好的一個冷面首輔,居然被調教這般模樣。
說出去,只怕要驚掉滿京城人的大牙。
“快滾,別笑了!”
“我的皮疙瘩都起來了!”
皇帝再次擺手趕人,他實在看不下去了。
沈硯卿笑著搖頭行禮退下:“陛下也該考慮考慮選秀的事了。”
踏出書房的時候,沈硯卿還能聽見后,皇帝跳腳的聲音。
“是不是母后又找你來勸我納人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