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喻著燙金帖子的手指微微發。
他一夜未睡，邊角都被他挲得起了邊。
他今日特意換了新裁的竹葉紋錦袍，發冠上的白玉簪還是沈明月隨口夸過的那支。
鏡中人眉眼如畫，只是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這一個月來，他夜夜夢見沈明月的笑。
只想早日能把人娶回家中。
馬車碾過青石板的聲音在晨霧中格外清晰。
程喻掀開車簾，寒沾了他的睫。
才卯初時分，長街上只有幾個挑擔的貨郎，蒸糕的甜香混著晨霧往車里鉆，他忍不住下馬車買了幾片蒸糕。
怕蒸糕涼，他還特意放在懷里溫著。
剛到沈府大門前，還未來得及慨自己這一月來，都止步于此的緒，就聽一陣馬蹄聲傳來。
“噠，噠。”
程喻猛地回頭，只見一襲絳紫袍的沈硯卿踏著晨走出府門。
朝服上的云雁紋在霧中泛著銀，腰間玉帶撞出清越的聲響。
“姐夫安好。”
程喻疾步上前，拱手時袖中帖子不慎落：“您這是要去上朝？”
沈硯卿彎腰拾起帖子，指尖在“恭請程公子”幾個字上頓了頓，他這個好妹妹，連祖母都搬出來了。
他還以為，沈明月只求了秦暖一人。
“阿喻這麼早？”
沈硯卿的語氣里帶著罕見的溫和。
聽見沈硯卿的稱呼，程喻瞬間愣住了。
下一秒，程喻頂著個大大的笑臉：“姐夫路上小心，我現在不進去，晚些等明月醒了我再進去。”
他的一番話，說得有條有理，還很為沈明月著想。
沈硯卿深看他一眼，忽然抬手召來門房：“帶程公子去花廳等著。”
程喻怔在原地，直到沈硯卿的馬車駛出巷口才回過神來。
門房小廝憋著笑引路：“程公子請隨小的來，小姐特意囑咐今日要在花廳用早膳。”
轉過影壁時，程喻忽然聽見悉的笑聲。
抬頭去，沈明月正著西廂房的窗欞沖他眨眼，發梢還翹著一撮呆，顯然也是剛醒。
見他來，忙用口型比劃：“阿喻，等我梳妝！”
程喻突然覺得，這一月來的輾轉難眠都值了。
……
硯雪居。
秦暖睡得迷迷糊糊的，紅袖蹲在床頭：“夫人，程公子來了。”
“哪個程公子啊？”秦暖翻了個，意識還沒清醒。
昨夜沈硯卿言而無信，說好的一次，對著半哄半騙又來了一次。
累的手指都抬不起來。
眼下實在是沒力去想紅袖嘀嘀咕咕的，究竟是在說什麼。
秦暖“嗯”了一聲，又睡過去了。
紅袖替秦暖掖了掖錦被，轉出去守在屏風旁等著。
床上的秦暖睡得越來越香，紅袖在屏風外越來越坐不住。
唉，好想去花廳看看啊。
正想著，王嬤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夫人安。”
紅袖走了出去，王嬤嬤看了室方向一眼，低了聲音問道：“明月小姐派人來請夫人一同到花廳用早膳。”
“夫人起了嗎？”
“還沒呢。”紅袖無奈回道。
“那老奴先去回話，等夫人醒了再說。”
王嬤嬤退下后，紅袖又等了半個時辰，才聽到室里開始有靜。
一個激起快步走到床前：“夫人，可是要起了？”
秦暖“嗯”了一聲，眼睛在紅袖的臉上來回掃視，有些莫名：“你這是怎麼了？”
“怎麼如此興。”
“昨夜又干什麼壞事了。”
“沒有沒有。”
紅袖搖搖頭，把一早準備好的拿過來幫秦暖換上。
“是程公子來了，半個時辰前，明月小姐派人來請夫人一同去用膳來。”
“阿喻來了啊。”
秦暖將溫熱的帕子覆在臉上按著，人也清醒了幾分，意識回籠。
好像紅袖一早就來和說過此事。
“那夫人現在要過去用早膳嗎？”紅袖一邊綰發，一邊問道。
“用了膳再去，你讓人去看看明月和阿喻還在不在花廳。”
……
花廳，炭火輕燃，暖香浮。
程喻坐在紅木圓凳上，指尖無意識地挲著袖口，目時不時瞥向門外，似是在等什麼人。
不多時，沈明月提著擺踏進花廳，發間珠釵輕晃，杏眸彎彎，見了他便笑：“阿喻，你來得真早。”
程喻連忙起，他的作太急，懷中藏著的油紙包險些落。
他手忙腳地按住，耳微熱：“明月。”
“我…我給你帶了蒸糕。”
“是我在來的路上買的，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
沈明月好奇地湊近：“是什麼？”
程喻小心翼翼地解開油紙包，出幾塊賣相普通的蒸糕。
香氣清甜，只是因被他揣在懷里太久，邊緣微微有些發。
他語氣里帶著幾分懊惱：“我忘了讓下人拿去溫著了，都有些涼了了。”
沈明月眨了眨眼，忽地笑出聲，指著油紙包問道：“你一路都揣在懷里？”
程喻抿，沒答話，只將糕點往面前推了推：“那明月還想嘗嘗嗎？”
沈明月捻起一塊，咬了一口，眉眼彎得更深：“甜的。”
程喻怔了怔：“好吃嗎？”
“嗯。”
點頭，又咬了一口，邊沾了點點糖霜：“就是有點涼了。”
程喻撓了撓頭：“怪我。”
沈明月托腮看他，眸中笑意盈盈：“阿喻的心意，勝過一切。”
聞言，程喻微愣，角悄無聲息地跟著眉眼彎了起來：“那下次遇上旁的，我還給你帶。”
屏風后，紅袖看著兩人間甜膩的氛圍，死死捂住了。
怕自己笑出聲。
原是想讓小丫鬟來看看明月小姐和程家公子還在不在花廳的。
只因自己按捺不住好奇心，自己小跑著溜過來看。
不曾想，讓看到這一幕。
老天可見，程家公子和明月小姐的角對調了吧？
怎麼會是程家公子一臉啊。
紅袖跑著回硯雪居，把看到的一切告訴秦暖。
“夫人！”
氣都不勻：“程公子他...他竟然臉紅害了。”
秦暖拿起梳篦作勢要打：“你這丫頭，又去看？”
紅袖著脖子笑：“奴婢是去看看程公子和明月小姐還在不在花廳而已！”
不是故意要看的！
話到此紅袖突然噤聲，笑容也收斂了。
因為窗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沈明月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聲音。
秦暖忍笑額頭：“是不是還想被罰抄？”
紅袖瞬間垮下臉：“錯了錯了，奴婢錯了，夫人就饒過我吧。”
“行了，去備些甜點茶水到暖閣。”
秦暖說完，便起去接沈明月和程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