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喻站在硯雪居門外，躊躇不定。
上一回，他就是在這里被沈硯卿抓了個正著。
他今日要不，就不進去了吧。
好不容易又能來找沈明月，可不能功虧一簣啊。
“嫂嫂！嫂嫂！”
沈明月走了幾步又折返到門外，上下打量了程喻一遍：“阿喻怎麼不走？”
還有，為什麼覺得阿喻好張。
“我。”程喻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沈明月直接手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走！”
“我嫂嫂是你表姐，你慌什麼。”
“天塌下來了，有我呢！”
的一番豪言壯語，被秦暖一字不落全聽到了。
秦暖掩了掩，裝作若無其事：“阿喻和明月來了啊。”
“嫂嫂！”
沈明月提著角快走幾步，鬢邊的碎發被微風吹得微微翹起：“我帶阿喻過來蹭茶！”
“表姐！”
秦暖手替沈明月將散落的發別到耳后，目落在程喻手中提著的錦盒上，打趣道。
“我還以為阿喻都忘記我這個表姐了。”
程喻臉漲紅的樣子，讓秦暖想起。
大婚那幾日，也總是旁人說一句玩笑話，都會臉紅不斷，說話也跟蚊子似的，小小聲。
難怪，沈明月會說程喻跟很像。
“阿喻才沒有忘記表姐，倒是表姐，一月不見阿喻，也不怕阿喻回江南去了。”
程喻對著秦暖時，說話總有一子江南味道。
“這是我買的蒸糕，表姐也嘗嘗。”
方才沈明月和程喻就是想著讓秦暖過來一起嘗嘗，結果秦暖沒來。
就讓下人拿下去溫了一遍，再用食盒提過來。
“阿喻和明月都有心，今日想喝什麼茶？”
秦暖親手打開食盒，捻起一塊邊走邊嘗問道。
程喻沒有想法，對他來說，只要能看見沈明月，讓他在沈府大門站著都行。
沈明月就不同了，是有備而來的。
挽著秦暖的手臂走在青石板上，四季桂落了一地兒，帶上陣陣桂花香。
“嫂嫂，我想喝云霧茶，行不行？”睜圓了眼睛，語氣飽含期待。
云霧茶可是千金難求的賜好茶，有錢都買不到。
趁沈硯卿還沒下朝，沈明月就打定主意求秦暖讓嘗嘗。
而且，還特意問了沈明遠，云霧茶到底還有沒有。
沈明遠告訴：“你可別說我說的，阿硯的云霧茶，都給弟妹了，就是你嫂嫂。”
“你讓大哥去替你要，你還不如直接找你嫂嫂去。”
“可不可以嘛，嫂嫂？”
沈明月故意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從來都沒喝過，二哥他不給我喝。”
其實沈硯卿也不是摳門的人，但是架不住沈明月是“牛飲”而非“品茗”。
沈硯卿看了頭疼，才每次都找借口躲過沈明月的苦苦哀求。
原本秦暖是想在暖閣招呼兩人，沈明月說想喝云霧茶，秦暖就提議：“那要不就在這廊下煮茶，還能賞最后一枝紅梅。”
“好啊好啊，我不挑的嫂嫂。”
在秦暖還沒看過來的時候，程喻就先一步表態：“我也沒問題，一切表姐說了算。”
只是在這廊下，有些引人注目。
很難不被發現他來了硯雪居啊。
程喻對沈硯卿這位姐夫，真的是發怵得很，心中生畏。
紅袖搬來鎏金小爐時，程喻正著那株梅出神。
最后一枝紅梅斜逸在廊角，花瓣上還凝著晨。
這個位置啊，實在顯眼，待會姐夫下朝歸來，第一眼就能看見他了吧…
“阿喻看茶！”
沈明月突然湊近，驚得程喻手一抖。
執壺的姿勢實在稱不上雅致，滾燙的泉水沖進茶盞，激得云霧茶特有的蘭花香撲面而來。
秦暖執起青瓷茶盞，看著沈明月像飲酒般一飲而盡，忍不住搖頭：“你二哥若是見了...”
言又止，總算知道為什麼沈明月討不到好茶喝了。
“我已經看見了。”
絳紫袍掠過回廊，沈硯卿腰間玉佩的蹀躞聲驚飛了檐下的雀兒。
程喻慌忙起，茶盞在案幾上磕出清脆的響。
沈硯卿的目在茶案上頓了頓，他珍藏的云霧茶被泡得濃如墨，沈明月的角還沾著茶葉末。
而程喻，不知所措站著。
“阿喻品出什麼了？”
“我、我。”
程喻的結了，突然瞥見沈明月拽住了沈硯卿的袖，在為他解圍，心底涌上一暖流。
的指尖還沾著茶水，在沈硯卿絳紫的袍上洇出深的痕跡。
“二哥嘗嘗！”
沈明月將茶盞塞過去：“阿喻泡的茶可香了！”
滿庭安靜了好一會兒。
秦暖的團扇“啪”地掉在地上，紅袖蹲去撿時，分明看見秦暖的肩頭抖得厲害。
而那株梅樹上，兩只雀兒正嘰嘰喳喳地啄著去年結的干果，驚落一地碎屑。
沈硯卿垂眸看著妹妹塞來的茶盞，琥珀的茶湯里飄著幾片舒展開的茶葉。
水面上還浮著沈明月方才不小心掉進去的桂花。
他修長的手指在盞沿輕輕一叩，發出“叮”的一聲清響。
沈硯卿冷冷看了兩人一眼，毫不客氣道：“不怎麼樣。”
沈明月和程喻兩人的臉立馬垮了下來，求救似的眼神看向秦暖。
秦暖會意，還未開口，沈硯卿便走到旁，從袖中拿出一個油紙包：“龍須糖，下朝時路過順手買的。”
秦暖輕眨了一下眼睛，眼尾綴滿笑意，聲開口：“明日還有嗎？”
這幾日都收到沈硯卿下朝后順手買的小驚喜，秦暖很難不貪心，的誠實地往沈硯卿旁靠近。
察覺到秦暖的小作，沈硯卿勾了勾角：“日日都有。”
秦暖揚一笑，在沈硯卿眼里，仿佛照亮了整個廊下，那帶著撒意味的語氣，更是讓他的心的一塌糊涂。
“大人真好！”
當著沈明月和程喻的面兒，秦暖直接道。
沈明月已是見怪不怪，的二哥，只要遇上秦暖，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驚訝的是程喻。
沒想到在外素有冷面閻王的沈首輔，竟是一個寵妻狂魔。
千金不換的云霧茶也能隨妻子泡著玩兒。
若是再有人說他表姐在沈府不得沈首輔寵，他第一個不服！
青竹在三步遠的位置看著程喻的表，心想。
賜的藥材大人都能讓夫人碾著玩兒，這點茶葉子，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他和紅袖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見：熊熊燃燒的想嘮嗑的意味。
“還不走，想在這兒用午膳？”
這場廊下煮茶過后，沈硯卿的云霧茶就剩一點點。
他看著幾乎見底的茶罐，有些心梗：“夫人下回還是讓他們喝普通的茶吧。”
秦暖笑得眼睛都瞇月牙：“大人才不是那麼小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