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對著銅鏡細細描眉,指尖在妝奩里索了半天,突然頓住。
“紅袖。”
蹙起眉頭:“我那盒新得的螺子黛呢?”
紅袖正在整理床帳,聞言小跑過來:“昨日奴婢還看見在妝奩第二層的呀。”
秦暖打開妝奩,空的匣子里只余些許青黛末。
這已是本月第三盒莫名消失的螺子黛了。
若有所思地抿了抿脂,銅鏡映出微蹙的眉頭:“大人最近。”
話未說完,房門突然被推開。
沈硯卿一絳紫朝服未換,腰間玉帶還掛著早朝時的魚袋,手里端著個黑漆描金的奇怪托盤。
“閉眼。”
他快步走到秦暖面前,微涼的指尖上的眉骨。
秦暖下意識要睜眼。
沈硯卿難得帶著幾分猶豫:“夫人別。”
筆尖及皮的輕如蝶翼。
秦暖能清晰地覺到沈硯卿的手在微微發抖,呼吸也比平日急促些。
這般的張模樣,與他往日里的沉穩平靜大相徑庭。
“好了。”
片刻后,沈硯卿的聲音有些悶。
秦暖緩緩睜眼,銅鏡里映出的畫面讓險些笑出聲。
的右眉活像條歪歪扭扭的蟲,尾端還稽地上翹著。
“大人這是...?”
努力繃著臉,角不控制地微微。
沈硯卿抬起手,似乎想要補救。
秦暖按住想在眉間搗的手指,歪著頭躲開:“大人怎麼突然學這個了?”
對視間,清晰地看見沈硯卿的耳尖泛起薄紅。
他著螺子黛,清冷的氣息拂過的鼻尖:“見同僚都給夫人畫。”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張尚書說這是閨房之樂。”
秦暖噗嗤笑出聲,杏眸彎了月牙。
誰能想到,這位在朝堂上叱咤風云的首輔大人,竟會為了這等閨閣小事暗自用功。
索放松子,任由這位“學徒”繼續在臉上施展“果”。
“吧,大人繼續吧。”
沈硯卿凝神屏息,修長的手指輕輕秦暖過半闔的眼瞼。
秦暖的余看見他濃的睫在眼下投下一片影,薄因專注而微微抿起。
然而結果依舊令人啼笑皆非。
當秦暖再次看向銅鏡時,兩條眉已經難分伯仲,活像兩條打架的蟲。
“罷了罷了。”
終于忍不住笑倒在沈硯卿懷里:“大人還是批閱公文更在行。”
沈硯卿耳通紅,從漆盤下取出一支金蝴蝶步搖。
蝴蝶翅膀薄如蟬翼,綴著細碎的寶石,在晨中流溢彩。
他作輕地將步搖的發髻,恰到好地遮住了那截最稽的眉尾。
“賠罪的。”
他聲音低沉,指尖留地在鬢邊流連。
秦暖怔了怔,忽然明白過來:“大人早有準備?”
無論畫的好不好,總歸這步搖都有用。
沈硯卿別過臉,結上下滾:“有備無患。”
……
午后,秦暖借口送茶點,來到冰鑒齋前。
輕輕叩門,里面傳來一陣慌的響。
“進來。”
片刻后,沈硯卿清冷的聲音傳出來。
推門而的瞬間,秦暖敏銳地捕捉到一抹青黛的香氣。
書案上攤開的奏折下,約出一角宣紙。
佯裝未覺,將茶盞放在案幾上:“大人在做什麼?”
沈硯卿接過茶盞,指尖上還沾著未洗凈的黛:“看下公文而已。”
秦暖狀似無意地走到書架旁,彎腰拾起地上一張皺的宣紙。
紙上麻麻畫滿了各式眉形,有的纖細如柳葉,有的濃麗如遠山。
旁邊還標注著“左起筆要輕”“尾端上揚三分”等小字。
“這是...?”秦暖挑眉看向瞬間僵住的沈硯卿。
書房頓時陷詭異的沉默。
窗外,一片葉打著旋兒落在窗臺上。
“咳咳。”
沈硯卿放下茶盞,破天荒地有些手足無措:“閑暇時,多練練。”
秦暖緩步走到他面前,手過他指尖一未洗凈的青黛痕跡,輕笑道:“原來是大人了我的螺子黛。”
沈硯卿捉住的手腕,將人帶懷中。
龍涎香的氣息籠罩下來,他有些不好意思:“賠夫人十盒。”
“誰要你賠。”
秦暖了他的口:“只是想知道,大人學多久了?”
“一月有余。”沈硯卿聲音悶悶的:“張尚書前日夸口說,他給自家夫人畫眉已有十年。”
秦暖忍俊不:“所以大人也跟著學?”
真是沒想過答案會是這樣的。
“為夫不想輸給他。”
沈硯卿難得出一窘迫,將臉埋在頸窩:“再給我半月,定能畫出讓夫人滿意的眉。”
……
硯雪居多了項晨間趣事。
沈硯卿每日準時出現在妝臺前。
從最初的蟲眉,到漸漸形的柳葉彎眉,秦暖的眉梢見證了一位首輔大人的執著修行。
秦暖醒來時,發現枕邊放著個致的錦盒。
打開一看,是十二盒上等的螺子黛,每盒底下都著張小箋:
“初六,廢三張宣紙。”
“初七,毀夫人最的螺子黛一盒。”
“初八,畫第一條完整的眉。”
“……”
秦暖捧著錦盒,心頭涌起一陣暖意。
輕手輕腳地來到書房,推開門,看見沈硯卿正對著銅鏡,一筆一畫地在自己眉上練習。
晨中,首輔大人眉頭鎖,連袍都未下就開始練習。
……
四月初五,秦暖生辰這日,京城落了場大雨。
醒來時,發現沈硯卿已經冠整齊地坐在床邊,手里捧著個鎏金妝匣。
“閉眼。”他聲音溫,指尖輕過的眉骨。
片刻后,一面銅鏡遞到眼前。
鏡中的子雙眉如新月生暈,遠山含黛,襯得眼眸愈發清澈明亮。
“喜歡嗎?”沈硯卿問得小心翼翼。
“喜歡。”
“往后年年。”
沈硯卿俯在秦暖的眉心落下一吻:“我都為夫人畫眉。”
窗外,雨淅淅瀝瀝地下著。
秦暖著他認真的眉眼,忽然想起大婚那日,那個冷若冰霜的首輔。
誰能想到,有朝一日他會為學盡閨閣之事,將滿腔都藏在一筆一畫里。
“好啊。”
秦暖仰起臉,笑得眉眼彎彎:“不過現在,大人先幫我把另一件事也練習一下。”
“什麼?”
秦暖拽著他的襟,把人拉到和自己同一個高度,一個香香的吻落在了沈硯卿的角。
“畫眉之后,大人該學綰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