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宋府。
“沈硯卿!!”
“老子我艸你祖宗!!”
宋振威的咆哮聲震得房梁都在抖。
他裹著被子癱在床上,臉灰敗得像被雷劈過的老樹皮,兩條抖得跟篩糠似的。
床榻邊跪著三個大夫,流給他扎針活。
“將軍…您這子…咳咳…需靜養半月……”
老大夫胡子直。
“靜養個屁!”
宋振威一把掀翻藥碗,褐的湯潑了滿地:“老子要宰了那個險小人!”
話音剛落,房門“砰”地被踹開。
宋夫人拎著手腕的門閂沖進來,后跟著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
手里抖著一張賣契,眼睛紅得像要滴:“宋振威!雪絨的贖銀子是你從老娘的嫁妝里的?!”
滿屋人大氣不敢出。
宋振威瞬間萎了,著脖子往床角蹭:“夫人你聽我解釋……”
“解釋你娘個!”
宋夫人一子砸在床柱上,雕花木床“咔嚓”裂開條。
“管家!去把庫房第三口箱子抬來!”
當箱蓋掀開時,宋振威都想直接裝死了。
里頭本該裝滿銀錠的,此刻塞滿了石頭,最上面還擺著他寫給雪絨的麻詩,落款蓋著將軍印。
“好得很。”
宋夫人獰笑著擼起袖子:“給我往死里打!”
同一時刻,硯雪居的梅樹下,秦暖正著顆餞喂沈硯卿。
“宋家現在肯定很熱鬧。”
眼睛亮晶晶的:“大人什麼時候把宋夫人的嫁妝箱子調包的?”
沈硯卿咬住指尖,舌尖卷走糖霜才開口。
“就我們去桃花林那天。”
見秦暖還要問,沈硯卿忽然把人抱到膝上:“夫人不如猜猜,為夫為什麼留雪絨活口?”
秦暖歪著頭:“為了報復宋將軍下藥一事?”
畢竟像宋振威這種一邊懼,一邊又忍不住下半的,留下雪絨給他就等于留下一個患給他。
宋夫人時時刻刻都會記著這份背叛,宋振威的日子,自然也就不好過了。
況且這都是些家里長短的事兒,也不怕有人彈劾。
兩人正說著,紅袖一臉慌慌張張地跑來:“大人!夫人!宋夫人帶著家丁打上門來了!”
沈府大門外,宋夫人正舉著菜刀砍門環。
“沈硯卿你個缺德帶冒煙的!挑唆我們夫妻!”
嗓子都喊劈了:“有種出來單挑!”
“還首輔呢,凈干這種缺德事兒!”
附近圍觀的百姓里三層外三層的,還有個賣糖葫蘆的趁機吆喝。
“瞧一瞧看一哈!首輔大戰母夜叉!”
沈府的朱漆大門緩緩開啟。
沈硯卿一襲月白常服走出來,穩得連腰間玉佩都沒晃一下。
他后跟著捧著一包餞的秦暖,活像來看戲的。
“宋夫人。”
沈硯卿抬手示意家丁退后,語氣溫和得像在問“吃了沒”。
“本首輔記得宋夫人不是該來賠罪的嗎。”
“怎麼,這架勢,倒像是來討債的。”
“還有啊,辱罵朝廷命,罪名可不小啊。”
宋夫人菜刀“咣當”掉地上。
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最后鐵青一片。
突然轉揪住將軍府管家領:“去!把雪絨那賤人綁到軍營里當軍去!”
個的,被那賤人當槍使了!
“沈首輔,賠禮稍后送到您府上,還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這婦人計較。”
宋夫人拿得起放得下,意識到自己錯了,馬上放下姿態賠罪。
這樣,沈硯卿也不好說什麼。
秦暖躲在沈硯卿后面笑著:“大人,這宋夫人倒是個中人。”
沈硯卿掃了一眼圍觀的人群,手攬著秦暖的腰回去:“恩。”
……
次日早朝,沈硯卿親自上書,彈劾定北將軍宋振威挪用軍糧狎。
還有永寧侯府嫡子薛承安作證,證據確鑿。
硯雪居,秦暖正趴在沈硯卿背上鬧他:“大人是怎麼知道永寧侯府有定北將軍的把柄的?”
“還有大人怎麼就知道,薛承安會幫大人這個忙?”
沈硯卿反手把人撈到懷里,咬著耳朵低語:“這麼多問題,為夫該先回答哪個比較好?”
“沈硯卿!!!”
“你咬著我了!!”
秦暖跌落在他懷中,氣得杏眸睜圓,兩個腮幫子鼓鼓的。
“薛承安與永寧侯府的人都不同。”
沈硯卿忽然就想起那夜與薛承安閑聊的畫面。
薛承安這人,能分辨善與惡,也看得清事的本質。
他更清楚,薛太妃和薛婉婷一事是沈硯卿高拿輕放,高抬貴手。
從頭到尾,這件事都是他們薛家的不對。
薛承安啊,是唯一一個明白人
沈硯卿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薛承安了一次無妄之災,也算是扯平了。
他不會因為薛承安姓薛,再為難他的。
更何況,薛承安的文章寫得著實不錯,大周正正缺了他這種正直勇敢的讀書人,來替百姓說話。
所以他更應該要全須全尾的活著。
“夫人當時不是也替薛承安說過話嗎?”
秦暖把沈硯卿垂落的頭發繞在自己的手腕上,認真地點了點頭:“是啊,我當時只是覺得他被薛婉婷連累了。”
“大人怎麼會這樣問?”
沈硯卿由著秦暖把他的頭發玩得纏一團兒,無奈道:“薛承安是永寧侯府的嫡子,永寧侯府出事,唯有他一人置事外。”
“永寧侯怎會不把安立命的東西代清楚給他。”
“再說了,薛承安當時說過,日后若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他定肝腦涂地。”
“所以是他自己來找為夫的。”
沈硯卿一字一句地細細說著,像是個耐心極好的老師,問:“還有何不明白?”
秦暖搖了搖頭:“沒有了。”
明白與不明白,不重要。
這嘰里呱啦的,說得腦袋都打結了,不想聽,想去搗鼓藥材。
反正天塌下來,還有沈硯卿頂著,有什麼好煩惱的!
……
窗外,紅袖和青竹蹲在樹下拿著樹枝在泥里勾勾畫畫。
“咱夫人這嗓子…”
青竹掏掏耳朵:“比宋家母老虎也不差啊。”
紅袖佯裝深沉地點頭:“畢竟能把大人脖子抓爛的,全大周就這一個。”
“夫人未出閣前,撒潑打滾樣樣都會。”
“現在,算是收斂了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