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承安啊,確實跟薛家人都不同。
沈硯卿垂眸看著跪地的青年,想起昔日薛家何等風,如今卻淪落到要嫡子下跪求饒的地步。
若不是份不對,沈硯卿都想為薛承安道一句不公。
沈硯卿沉:“本首輔如何確定你的消息屬實?”
薛承安急忙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這是家妹親筆,與定北將軍嫡是閨中友,曾親眼所見。”
他雙手奉上,低了音量:“天山雪蓮裝在紫檀木匣中,置于將軍府藥庫最里層。”
薛遠山將薛承安的話聽了進心里,又將薛太妃的慘狀添油加醋地描述給薛婉婷聽。
曉之以之以理,薛婉婷才有所悔悟。
不然今日沒有這封信,薛承安就算是把頭磕破,沈硯卿都不會考慮放過薛太妃。
沈硯卿起離開,帶起一陣龍涎香:“若消息無誤,薛太妃可出冷宮,到靜心庵去修行,為皇家祈福。”
馬車,沈硯卿挲著袖中的信箋,思緒飄遠。
天山雪蓮,終于有了線索。
他閉目靠在車壁上,眼前浮現秦暖淺笑的模樣。
“大人,回府嗎?”青竹在車外輕聲問。
“去別院。”
沈硯卿應了一聲,又補充道:“讓青梧去查查定北將軍府近日向。”
車碾過青石板,發出沉悶的聲響。
沈硯卿睜開眼,眸中閃過一決然,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拿到那株天山雪蓮。
苦尋一年,就只有這一株,若是錯過了,還能再找到嗎?
心脈損之人,不宜有孕。
想來秦暖是知道的,可,仍希有一個屬于他們的孩子。
可沈硯卿不想。
芍靈此藥霸道,雖專治心脈損,卻需天山雪蓮來調和藥。
若無雪蓮相佐,芍靈便是穿腸劇毒。
要不是沈硯卿留多了一個心眼,想著讓人試試藥,以防萬一,死的就是秦暖。
南疆那群狗東西,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芍靈不能直接藥。
只一直強調“芍靈專治心脈損”。
反正芍靈在南疆起碼有七八朵,沈硯卿就派人端了南疆好幾個皇室員的府邸。
搜刮芍靈。
再在京城里置辦出別院來試藥。
只是結果都不怎麼如意,和天山雪蓮藥差不多的,基本上這一年來都試過了。
幾乎是灌藥下去,不到一刻鐘,人就沒了。
夜沉沉,沈硯卿的馬車碾過寂靜的青石板路,拐一蔽的院落。
高墻深院,檐角懸著幾盞素白燈籠,在風中微微搖晃。
守門的疤面老仆提著昏黃的羊角燈,見馬車停下,連忙躬迎上:“大人。”
沈硯卿微微頷首,踏院。
穿過幾道回廊,推開一扇厚重的鐵木門,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地下暗室,數十盞銅燈搖曳,映照著墻上懸掛的各式銀針、藥刀,以及中央那座沸騰的青銅藥鼎。
沈硯卿垂眸落座,指尖輕輕敲擊案幾,目落在老仆遞過來的試藥簿上。
丙字三號,服藥后心脈續半刻,嘔而亡。
丁字七號,減兩分劑量,撐過三刻,仍七竅流。
“再試。”
他嗓音低沉,不帶一波瀾。
老仆領命,轉走向暗室盡頭的鐵柵欄。
柵欄關押著十幾名死囚,個個形容枯槁,手腳皆被鐵鏈鎖住,見人靠近,便瑟著往后躲。
“帶戊字一號。”
兩名藥拖出一個瘦骨嶙峋的男子,按在青石臺上。
那人渾抖,卻不敢掙扎,只啞聲哀求:“大人饒命啊!”
沈硯卿神未變:“灌藥。”
烏木斗囚犯口中,赤紅藥緩緩灌。
起初,那人只是輕微搐,可不過片刻,他猛地瞪大雙眼,間發出“嗬嗬”怪響。
他的十指在石臺上抓出數道痕,最終噴出一口黑,氣絕而亡。
“記。”
沈硯卿冷聲吩咐。
老仆迅速記錄,猶豫片刻:“大人,若無天山雪蓮調和,這芍靈終究是劇毒啊。”
“如何能救人?”
“繼續試。”
沈硯卿轉離開,今天他耽擱的時間太長了。
天山雪蓮,很快就有了。
……
沈硯卿才回到硯雪居,王嬤嬤就迎上來:“大人,夫人吩咐小廚房溫著的雪梨羹,說一定要讓您喝。”
“夫人呢?在何?”
沈硯卿掃視了一圈兒,都沒有看到秦暖的影。
不應該啊。
“夫人在藥圃那邊。”王嬤嬤道。
轉過回廊,藥圃的竹籬笆傳來清脆的笑聲。
月如水,秦暖正蹲在田壟間,素白的裾沾著泥星子,發間只隨意簪了支木芙蓉。
那只通雪白的胖狐貍圍著打轉,時不時用爪子去夠腰間懸著的香囊。
“小白!”
秦暖笑著躲閃,還嘲笑小白越來越胖,沒有一開始的時候靈活了。
“是不是要控制飲食了呀?”
“看上去好似真的胖了不。”
抱起小白自言自語地說著。
沈硯卿就站在籬笆外,月描摹著他拔的廓。
“夫人。”
“夫君!”
秦暖比反應快,放下小白提著擺朝沈硯卿過來:“你看,我采了好多薄荷。”
獻寶似的舉起竹籃,指尖還沾著泥土的芬芳:“明日煮湯時加些蜂可好?”
夜風掠過耳際碎發,帶著藥草清冽的香氣。
沈硯卿手拂去鬢角的草屑,指尖在到溫熱的時微微一頓。
“都好,夫人做主便是。”
秦暖彎了下角:“這薄荷是夫君和我一起種下的,夫君還記得嗎?”
存心想要考沈硯卿,想知道他能不能回答出來。
沈硯卿沉片刻:“記得,那天我們還曬了當歸。”
“怎麼這麼晚還在藥圃?”
秦暖眨眨眼正想回答,卻有一腥氣撲面而來,了鼻尖,肯定道:“夫君上有腥味。”
不會聞錯。
蹙起眉頭,想到沈硯卿常被刺殺:“夫君是傷了嗎?”
又追問:“哪里?”
“沒有,可能是午后在大理寺到的。”
沈硯卿有些心不在焉的,他摁了摁眉心,試藥的事他不想讓秦暖知道,便道。
“冰鑒齋還有政務要忙。”
“夫人要是困了就不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