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的話剛說完,巷口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十幾個衫襤褸的孩你推我地涌過來,領頭的男孩約莫八九歲,臉上還帶著新鮮的傷。
“姐姐!姐姐!”
孩子們七八舌地喊著:“阿牛哥從墻上摔下來啦!”
被稱作阿牛的男孩被推到最前面,右臂不自然地垂著,倔強地仰著臉:“不疼!不疼!”
“俺就是蹭破點皮!”
秦暖蹲下,指尖輕輕了男孩腫脹的手腕。
阿牛倒吸一口冷氣,仍死死咬著不吭聲。
“小男子漢。”
秦暖聲說,從藥箱取出一個小瓷瓶:“這藥油,抹上會有點疼,但明天就能好。”
藥油一打開,辛辣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阿牛憋得滿臉通紅,看著秦暖為他包扎傷口,盡管疼得話都說的哆嗦,還是開口道謝。
“謝、謝謝姐姐。”
“下回爬墻要當心,知道了嗎。”
秦暖系好布條,了他的頭,又從袖中出幾塊飴糖:“吃點甜的就不疼啦,都去分一分。”
孩子們歡呼著散開,只有阿牛還站在原地。
他漲紅了臉,突然從懷里掏出一個糙的木頭小人:“給、給姐姐的!”
小人雕得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學著雕的。
秦暖正要接過,巷子深又傳來一陣。
“麻煩讓讓!都讓一下!”
四個壯漢抬著張門板疾步而來,板上躺著個面灰白的老婦人。
后面跟著個年輕婦人,懷里抱著個啼哭不止的嬰孩。
“姑娘救命啊!”
年輕婦人撲通跪下:“我婆母不知為何暈了,孩子也燒得滾燙。”
秦暖心頭一。
示意壯漢將老婦人抬到棚下,手指剛搭上老婦人的脈搏,就聽沈明月在另一頭驚呼:“嫂嫂!這孩子燙手得很!”
“紅袖!”
秦暖當機立斷:“取冰片、牛黃來!”
“府醫先來這邊照看一下這位老夫人!”
藥棚瞬間忙碌起來。
秦暖將嬰孩裹在薄被里,用蘸了藥的棉布輕輕拭孩子的小手小腳。
那孩子哭得聲嘶力竭,滾燙的淚水一下就讓棉布更潤。
“不怕不怕...”
秦暖哼起小時候外祖母哄的歌謠,指尖銀針在嬰孩虎口輕輕一點。
漸漸地,孩子的哭聲弱了下去,泛著不自然紅的小臉也開始降溫。
“姑娘…”年輕婦人淚眼婆娑地又要跪下。
秦暖騰出一只手扶住:“孩子是暑熱,老夫人呢?”
“醒了醒了!”
那邊府醫高聲喊道:“這老夫人是暈的!”
秦暖心頭一酸。
當初義診選擇城南,就是因為城南是最貧窮的。
吃都吃不上了,還看什麼病?
秦暖取出個荷包,悄悄塞給年輕婦人:“去買些細糧,熬粥給老夫人喝。”
日頭漸漸升高,槐樹巷排起了長隊。
秦暖的額角滲出細的汗珠,木簪早已松散,幾縷青黏在頸間。
顧不上拭,手中的銀針在一位老婦人的小上穩穩刺。
“夫人。”
紅袖第三次捧著茶過來勸道:“歇會兒吧。”
大家流歇息一會,只有秦暖一直說等會兒等會兒,一直沒去歇著。
眼看著日頭愈發毒辣,茶水都不喝一口,怎麼能行?
“明月小姐和程公子都喝了茶歇了歇的。”
秦暖搖搖頭,正要說話,忽然眼前一黑,子有往后倒的趨勢。
慌忙扶住桌沿,又不慎翻了幾個藥瓶。
白瓷瓶落地碎裂的聲音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嫂嫂!”
沈明月一個箭步沖過來,程喻跟其后:“表姐!”
秦暖對著他們勉強笑了笑:“沒事,就是起猛了。”
話音未落,一陣悉的龍涎香氣息突然籠罩住了。
有人從后穩穩扶住的肩膀,一溫熱的男軀上了的脊背。
“大、大人?”秦暖愕然回頭。
沈硯卿一深藍常服,發間連玉冠都沒戴,顯然是匆忙趕來的。
他輕輕拂開秦暖額前的碎發:“歇息會兒。”
他的話語溫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聽話。”
沈明月和程喻見沈硯卿來了,沒他們的事了,又跑回去府醫那邊,繼續幫忙。
紅袖捧著的茶水被沈硯卿接過,又遞到秦暖邊:“先喝。”
紅潤的雙在此時褪去了,顯得蒼白。
秦暖忙得分不清天,只知道曬在上的越來越灼人。
著天,又著沈硯卿,雙了,又沒說話。
沈硯卿面無表地看著:“有話想問我?”
“大人是下了朝過來的嗎?”
秦暖頓了頓,視線在沈硯卿那張驚為天人的臉上轉了兩轉:“大人在生氣,對嗎?”
就說怎麼怪怪的,原來從沈硯卿出現到現在兩人面對面坐著,他說話都是幾個字,幾個字吐出來。
語氣也是邦邦的命令式,不似往日溫。
沈硯卿摁了摁眉心,換了一種語氣,不輕不重地問:“那夫人知道我為何生氣嗎?”
樹下的氛圍突然凝固,仿佛被人按了暫停鍵。
秦暖不安地絞著手指,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不知道?”
沈硯卿再問了一次,看向秦暖時,眸底都是無可奈何的緒。
“我不反對夫人每月十五來義診。”
“可夫人不該為了義診,連一口茶水都不舍得花時間去喝。”
“那吃飯的話,夫人就更舍不得花這個時間去吃了。”
沈硯卿看著秦暖低垂著頭,委屈的樣子,有些說不下去。
他別開頭不去看,依舊是平靜的語氣,只是里頭藏著的張和心疼,但凡用心聽,都能聽出來。
“一開始只能看幾十個,我給夫人增派人手,增加藥材。”
“現在就算夫人不親自上陣,看一百個人,也并不是什麼難事。”
“可夫人!”
沈硯卿停頓了一下,作踐這個字眼走到邊又收了回去:“可夫人不該不惜自己的子。”
“夫人總是說我糟蹋自己的子,夫人會心疼。”
“那我呢?”
“我難道不心疼嗎?”
天知道,方才他看見秦暖往后仰的時候,心跳都了一拍。
“若是夫人還是這樣。”
沈硯卿終于轉回視線,深邃的眼眸直視著秦暖:“日后每月十五的義診,夫人就不必來了,自有府醫他們代勞。”
他不是什麼好人,他只要秦暖安好。
旁人就算死在他面前,他都懶得一下眼皮子。
秦暖倏地抬頭:“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