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秦暖就被紅袖從錦被里挖了出來。
窗外還掛著殘月,硯雪居已燈火通明。
“夫人快些,大人說趁日頭沒出來趕路。”
紅袖手腳麻利地給挽了個簡單的發髻,眼睛一直往窗外瞟,生怕過了時辰。
興地幾乎一夜沒睡,本以為昨日午后大人回來后就會出大的,結果大人有急政務要理,就拖到了這個時辰。
秦暖迷迷糊糊由著擺布,直到被扶上馬車才徹底清醒。
沈硯卿早已端坐在車,一襲月白常服,正在翻看公文。
見進來,順手遞過一盞溫熱的牛。
“再睡會兒?”
他聲音里帶著沙啞和倦怠:“到云夢澤要兩個半時辰。”
車碾過道的聲音漸漸變得規律,秦暖靠著枕,目落在沈硯卿的側臉上。
晨過紗簾,為他廓鍍上一層金邊。
忽然發現,他今日竟未束冠,只用一玉簪松松地挽著發。
“怎麼了?”
“為夫臉上有字?”
沈硯卿突然抬眼。
秦暖慌忙低頭,假裝整理袖口:“沒...就是覺得大人這簪子,有些眼…”
可不就是之前他送自己的杏花簪嗎??
話未說完,馬車猛地顛簸。
整個人往前栽去,被沈硯卿一手穩穩接住,另一只手還拿著那盞牛。
就是公文被丟到了一旁。
淡淡的龍涎香氣瞬間將包圍,耳邊傳來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夫人若是喜歡,為夫天天戴著。”
秦暖發現,是怎麼都說不過沈硯卿的了,搖了搖頭,整個人陷進沈硯卿的懷里撒:“不想喝。”
馬車上的溫度正好,偶爾還有涼風吹進馬車里。
沈硯卿的衫上去都是涼涼的,秦暖微瞇著眼,馬車空間有限,還是放了兩個冰盆。
暗格上方有食盒,就連安神香,都看見了。
“大人好心。”
秦暖忍不住嘆一句。
凡此種種,對秦暖來說,都是新鮮的。
所接到,聽到的,都是以夫為綱,三從四德。
見過的那些大臣家中的眷,誰不是出行都要落自家夫君半步。
用膳都要先給夫君布菜,服侍家里老祖宗的。
可沈硯卿包括沈家人,從來沒有用這勞什子話來約束過。
秦暖出嫁前過得手頭拮據,但隨自在。
出嫁后過得簡直是更勝一籌。
沈硯卿只憑一眼,他就猜到秦暖在想什麼。
他秦暖的頭,將人往懷中再帶一下,沒為自己求夸獎:“睡吧,不然等會兒到了可不許說沒力。”
“云夢澤的晚霞,不勝收。”
“大人真要同我去云夢澤嗎?”
秦暖調整了一下位置,有些擔心:“怕不怕耽誤大人的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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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卿輕輕拍著的腰肢哄睡:“陛下批了七日假,足夠和夫人去云夢澤走一遭。”
“睡吧。”
……
秦暖是被一陣清脆的鳥鳴喚醒的。
竹窗外,整個云夢澤被籠在一層薄紗之中。
推開窗欞,潤的空氣夾雜著草木清香撲面而來。
溪邊傳來規律的搗藥聲。
沈硯卿背對著竹屋蹲在溪石上,素白的中被水浸,在后背,勾勒出流暢的線條。
他手中握著的正是秦暖最常用的青玉藥碾,此刻正專注地研磨著什麼。
“醒了?”
他似乎背后長了眼睛,頭也不回地舉起石臼:“認識這個嗎?”
秦暖顧不得穿鞋,赤著腳就跑了出去。
溪水冰涼,濺起的浪花打了的角。
石臼里躺著幾顆紅得發亮的野果,已經被碾出艷麗的,在晨下像融化的紅寶石。
“朱砂莓!”
驚喜地出聲:“《本草拾》里說這能藥...”
話音未落,沈硯卿突然轉,用沾著果的指尖在眉心輕輕一點。
“也能染。”
他眼中噙著笑意,指向溪水,示意低頭一看。
清澈的溪面倒映出眉間一點朱砂,宛如新嫁娘的花鈿,襯得勝雪。
“大人怎麼也不醒我,我睡很久了嗎?”
“夫人可是冤枉為夫了,為夫明明就過夫人。”
“是夫人自己不愿起來,一直說再睡一刻鐘。”
沈硯卿低笑出聲,捧起溪水把染的手指洗干凈。
秦暖聽了他的話一愣,好像沈硯卿真的有起來,太困了,想著賴一會兒…
“夫人!”
紅袖的尖聲突然從林間傳來。
只見紅袖抱著一株植瑟瑟發抖地跑出來,頭上沾了不落葉,擺也被枯枝勾出了線頭。
“夫、夫人!這人參會!”
秦暖慣地往沈硯卿邊靠,指尖也稍稍揪住了他的袖。
沈硯卿折了樹枝,輕輕撥開落葉,一探究竟。
層層綠葉中,一只灰兔正抱著參大快朵頤,它見人來了也不怕,反而豎起耳朵,紅眼睛滴溜溜地轉。
紅袖和秦暖對視一眼后,不約而同笑出聲來:“嚇死奴婢了!”
方才看見人參,就下意識抱起來了。
抱起來了才發現這人參居然在??
手還有點的,的。
嚇得趕跑出來找秦暖。
繪聲繪說著,還不帶罵了青竹兩句:“夫人該罰他,奴婢他幫忙,他不肯幫就算了,還說奴婢膽子小!”
“奴婢逃出來的時候還差點摔了!”
被罵的青竹一臉無辜,他解釋道:“我是看見了灰兔的才不說話的,如果是有攻擊的,我怎麼可能讓你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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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敢讓危險到夫人的面前,他怕不是想英年早逝!
“你放屁!”
紅袖又罵了他一句,轉過頭一副不想跟他說話的樣子。
沈硯卿和秦暖對這種況,已經是見怪不怪,隔三差五的,兩人就會吵一。
不過很快就沒事了。
“紅袖去摘野果子,青竹去捕魚。”
沈硯卿懶得聽他們兩個人吵,便把兩人一個東一個西的支開。
這一片都由沈硯卿的暗衛守著,有什麼事只需要喊一聲,就會有暗衛現。
沈硯卿瞥了一眼還想說話的兩人,冷聲道:“本首輔回來前,這兩個籃子必須裝滿。”
說完后,沈硯卿牽著秦暖在兩人的哀嚎聲中離開。
秦暖捂著笑:“大人又作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