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催妝 一張是鴛鴦戲水,一張是喜鵲登梅……
裴懷瑾于七月下旬回京,彼時距離他與沈家大娘子的婚期還有十餘日。
祖母為他準備了洗塵宴,宴上其樂融融,談笑著說起雙喜臨門之事,裴懷瑾才知小自己五歲的堂弟懷安也要娶妻,且婚期與他在同一日,娶的還是他未婚妻的親妹妹,沈家的三娘子沈悠然。
家人們不由調侃他們兩個,在裴家他們是兄長和堂弟,到了沈家就是姐夫和妹夫,可謂“親上加親”。
宴後,裴懷瑾送祖母回了椿萱堂,探過祖父後,又去了母親的海棠苑,陪著說了會兒話。
人逢喜事,祝氏的神也比以往好了很多。這些時日愈發認真調養,為的就是在兒子親當日,神抖擻地接兒子與新婦的拜禮。
平日顧及著子,從不飲酒,今日兒子歸來,高興之餘才敢淺酌了兩杯藥酒,上暖融融的,人也有幾分微醺。
祝氏欣地看著年輕有為的大兒子,說起前些日子老太太壽宴上,沈家大姑娘也來祝壽了,那姑娘哪兒都好,言語得,端莊大方,越看越喜歡。
後又說起孟婉心,祝氏從前拿當半個兒看,總忍不住提起:“你與沈家大姑娘的親事定下沒多久,也定了人家,是長興侯府的林五郎,家世人才自是沒得說,可就是聽說那他院兒裏有團糟心事兒,我勸婉心謹慎思量,可非是不聽。但願嫁過去能過上好日子……”
裴懷瑾與那位孟家表妹見得不多,對于的親事自然無多興趣,只安靜地聽著母親的絮叨,并不往心裏去。
祝氏說罷了孟婉心,又提起了小七要娶的那位沈家三娘子。
因著小七前頭拒了孟婉心,轉頭又非那位沈三娘子不娶,祝氏是有些促狹的心思暗藏在心底的。
“都知道那沈家三姑娘是個貌卻無才的,比起婉心實在差許多,老太太也是過于寵溺小七,急智昏,竟然依了他,你那三叔也是,不僅不阻止,還跟著人一起親自上門提親,婚期也定在了與你同一日,像是鬧著玩一般……”
“母親,”裴懷瑾適時出言阻止,“閑談莫論人非。”
祝氏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竟在兒子面前議論長輩與小叔子,赧之餘,又覺得傷了為人長輩的尊嚴,不由睇了他一眼:“知道了,到底是兒子不如兒心……”
以前婉心在跟前侍奉的時候,自己說什麽那丫頭都附和著,哪兒像這個古板的兒子,沒說幾句呢就教育起這個做母親的來。
“行了,我今日也累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祝氏沒了心,擺手他走了。
*
掌燈時分,裴懷安自個兒抱著被褥枕頭來了他的筠芝院。
“我那辭憂院正在重新修整,以備迎娶新婦,大哥,今晚我來與你一……”
裴懷瑾今晚歇在書房裏,正房那邊已經裝飾得差不多了,一應什都是嶄新的,新婦未進門之前他不好去睡,便人擡了張羅漢床在書房裏。
“怎的沒去三叔的院兒裏睡?”裴懷瑾接過他懷中的被褥,鋪在羅漢床上。
“我爹每次喝醉了就喜歡跑到我的房間裏對著我唉聲嘆氣,不知道是嫌我不還是睹我思人想念亡妻了,今晚他在宴上又喝了不,我可不想半夜一睜眼被他嚇死……”
裴懷瑾沒回來之前,裴懷安都是住在父親的院兒裏的。今晚瞧見父親醉那個樣子,忙抱著鋪蓋找個地方躲著了。
兄弟二人在一張不算寬敞的羅漢榻上,裴懷瑾聽著他東一句西一句地說些趣事,說起前些日子他陪祖父祖母去城外的莊子避暑,沈雲姝也去了,在那裏住了將近一個月,還與他下過五子棋,在棋盤上將他殺了個七進七出……
裴懷瑾提醒他:“七進七出不是這麽用的。”
裴懷安笑呵呵道:“我讀書不好,用典故,大哥能領會我的意思就好。”
提起沈雲姝,裴懷瑾便多問了一句:“你與沈三娘子的親事,可是雲姝撮合的?”
“不是。”先前祖母也這般懷疑過,但是裴懷安見祖母不滿意沈三娘子,擔心祖母因此對嫂嫂心生不滿,便沒敢說此事的確有嫂嫂從中牽線。
今日大哥這樣問,他亦是一口否認,搬出先前與祖母解釋的那套說辭:“我對沈三娘子是一見鐘,那日在廟會上,沒錢買磨喝樂,不知將我認了何人,扯著我的服讓我給買,我買了,又不要,一溜煙就跑了……”
“後來在祖母的壽宴上見到嫂嫂,見嫂嫂眉眼與相似,便大抵猜出了的份。過後我拿那個磨喝樂試探嫂嫂,求嫂嫂幫我轉給,才確認就是嫂嫂的三妹妹……”
“這段時間我總是夢見,料想是得了相思病,才央求祖母去沈家提親……”
這些話亦沒有作假,自從那日嫂嫂與他提議,他娶的三妹妹後,他便連著好幾日都夢見了沈三娘子,還在夢裏對做了那樣的事,以至于他連著好幾個晚上,半夜起來換子。
裴懷瑾聽他說的言真意切,自然無從懷疑。只是他方從母親口中聽到一句,沈三娘子比孟家表妹差很多,難免多問了一句:“在你眼裏,沈三娘子是怎樣的人?”
“我只見過一面,長得很好看,也很可。”
“沒了?”
“沒了啊。”至于嫂嫂口中說的那些,什麽生散漫,喜歡懶,這些他也不好意思說給大哥聽。
“原來如此……”
“什麽原來如此?”
裴懷瑾著上方的梁頂,悠悠道:“你那不一見鐘,見起意。”
“……”說的好像也對。裴懷安了自己的臉,喃喃道,“希親那日,也能對我見起意。”
畢竟到現在為止,那位沈三娘子還未看過他的臉呢。
婚期將近,依著規矩,即將親的男都不宜再見面,他也沒有機會去給瞧瞧自己的模樣,也不知道蓋頭掀開後,會不會喜歡自己這張臉……
*
婚期的前三日,桂樹盡數開放,香氣盈了滿院。
沈悠然的嫁趕慢趕的終于繡好,樣式圖案與大姐姐那件一般無二。裴家送來催妝禮,香團扇,冠霞帔,姐妹二人的俱是一致,唯有銷金蓋頭不同,沈雲姝的那張張是鴛鴦戲水,沈悠然那張則是喜鵲登梅。
翌日沈家派人去裴家鋪房,掛帳幔,鋪新褥,汀蘭作為沈雲姝的陪嫁婢,留在筠芝院房,沈悠然的陪嫁婢丹若則留在辭憂院。
親的前一日,沈父特意派人去陸府接來寧氏,讓這個親生母親過來陪陪即將出嫁的兒,順便教們一些為人妻子要做的事,第二日也能送們出嫁。
姑娘做了媳婦,便不能像閨閣中那般恣意了,寧氏對大兒是放心的,那些心的話,譬如如何丈夫,如何孝順長輩,如何管理後院,大都是說給三兒聽的。
沈悠然聽得呵欠連連,直到母親拿出兩本畫冊,分給們一人一冊,沈悠然隨手翻開,那雙半闔的眼眸霎時瞪得溜圓,困意一掃而。
“這就是敦倫之禮?”從前只在話本中看過寥寥幾句描寫,只知其事,不知其中奧妙,今日倏地看到,不由大震撼。
那些疊的畫面闖姐妹二人的眼眸中,兩人的臉一個比一個紅,寧氏笑了笑,開口道:“所謂敦倫,其儀男俯仰,以合天覆地載之理……”
沈悠然一邊聽母親說,一邊將畫冊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小臉通紅,兩眼發黃。
比不得姐姐含蓄矜持,沈悠然大膽發問:“娘親,我看話本裏說什麽顛鸞倒不知天地為何,此事當真令人愉悅麽?”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寧氏了的頭,憐地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叮囑道:“初次是會有些不適的,若是覺得疼,盡可喚對方輕些,莫要由著對方來……”
姐妹二人聽得齊齊點頭。
寧氏又將目放在沈悠然的臉上:“你年紀小,不宜過早有孕,我這裏有張避子的藥方,溫和不傷子,事後喝上一副,待兩年後再要孩子。裴家是通達理的人家,那裴七郎年歲也不大,想必也不會著急要孩子……”
子過早有孕,不僅傷自個兒的子,也怕孩子會有不足之癥,故而高門大戶裏那些心疼兒的,大都不會讓兒太早懷上孩子,這也算是一條默許的規。
夜沉釅,四周闃寂,唯有沈悠然的房裏還亮著燈。
沈雲姝今晚不打算回自己院兒裏了,和沈悠然一左一右在母親邊,和小時候那般,央著母親再給們講一次睡前故事。
“講個什麽故事呢?”寧氏擁著長大人的兒,那些稚的故事自然不適合講給們聽,思來想去,倒是想到了一個應景的。
“時下娶妻之禮,講究晨迎昏行。那你們知道,為什麽要在黃昏時行大禮?”
沈雲姝讀的書多,很快答道:“《易經》中講之道,謂之男為為,黃昏正是替之時,以黃昏為期綢繆束薪,合二姓之好,方為吉時良緣……”
沈悠然讀書,窩在母親懷裏啃指尖:“娘親不是要講故事麽?怎的又講起大道理來?”
寧氏欣于大兒的蘭質蕙心,也沒有掃了小兒的興致,繼續道:“姝兒說的很好,不過聽聞,在很久以前,有一種野蠻的婚俗‘搶婚’,顧名思義,就是搶奪子為妻,這種行為不宜明正大的做,于是他們便趁著天昏昏之時搶奪子回去親,久而久之……”
沈悠然聽著母親娓娓道來的故事,嗅著母親上獨有的淡香,漸漸陷夢鄉。
許是睡前故事聽得太認真,在夢裏,也經歷了一場兵荒馬的搶親。
夢過無痕,破曉時分,被母親從夢中醒,此時大姐姐已經回了自己的院子,梳頭娘子也已在外面候著了。
母親溫地喚:“悠然,該起來梳妝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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