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起疑 不若我現在就與七公子和離
沈雲姝得知三妹妹與裴懷安被救出的消息, 便立即趕到了他們所在的醫館。
彼時裴懷安前的刀已經拔除,傷口也已理妥當,只是因為太過虛弱, 尚還昏迷著。
醫館後院有專門熬藥的廚房, 熬好的湯藥送過來後,怎麽喂進去, 卻是個大問題。
裴懷安現下完全沒有意識,用湯匙喂藥本喂不進去,裴懷瑾試了幾次都不行,兩人正發愁,見沈雲姝過來了,沈悠然忙把碗遞到的手上:“姐姐,你來喂……”
沈雲姝端著碗, 卻是先關心自己的妹妹,見無恙,不由喜極而泣:“悠然,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與裴懷瑾一樣, 這三日來憂心如焚, 幾乎沒怎麽合過眼,全憑幾口參湯吊著力氣。
“我沒事, 姐姐,可是裴懷安他……”
沈雲姝往床上昏迷的人看去, 見裴懷安臉青白, 襟染,雙目閉。
“那些劫匪本不守信用,只肯放我們一個人回去, 裴懷安為了他們把我也放走,就用刀捅傷了自己威脅他們。”沈悠然看了一眼裴懷瑾,“倘若你們早到一會兒就好了。”
裴懷瑾愧疚地擁住了的肩膀。
現下還不是聊這些的時候,沈雲姝端著尚還溫熱的藥碗,坐在床邊,舀起湯藥便要喂。
“姐姐,這樣喂不進去。”方才就是這麽喂的,撒的比喂進去的多。
“那要如何喂?”
沈悠然小聲吐出一句:“用喂……”
上次生病,大半夜的口,裴懷瑾給喝了半杯水,餘下的半杯就是用喂的。
只不過那會兒嚇醒了,不願意喝,現下裴懷安昏迷著,這個法子應當是能喂進去的。
沈雲姝聽到這個法子,臉上一赧:“莫要打趣我,這如何使得?”
“怎麽使不得,你們不是夫妻麽?”夫妻之間親吻不是很正常的事嗎,都不知道被裴懷瑾親過多回了。
“我們……”沈雲姝看看妹妹,又看看裴懷瑾。
裴懷瑾是知道與裴懷安做假夫妻的事的。
“大哥,你來!”沈雲姝紅著臉把藥碗又遞向裴懷瑾。
裴懷瑾沒接那碗:“抱歉,弟妹,我更使不得……”讓他這個做大哥的口對口給弟弟喂藥,他更下不去。若是這會兒沈雲姝沒來,他打算找個竹筒試試給七弟灌下去。
沈悠然見他們二人推來讓去,著急道:“姐姐,郎中說這藥要盡快喂下去,他已經昏迷好一會兒了……”
“也罷。”救人要,更何況,比這更親的事與裴懷安都做過了,眼下不過是以口渡藥而已。
沈雲姝沒再耽擱時間,端著藥坐在床邊,一口一口,給床上昏迷的人渡了過去……
沈悠然也跟著彎腰,好奇地湊過去看。
一只大手橫在的面前,裴懷瑾捂著的眼睛,將勾到懷中:“非禮勿視。”
好在這個法子確實有用,不多時,那碗藥便盡數喂了下去。
沈雲姝擱下空的藥碗,擡起頭來時,一張臉也紅了個徹底。
不過此時也顧不上害,拉過妹妹的手,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遍:短短三日不見,人也憔悴了,下也尖了,嗓子也啞了,服髒兮兮的,頭發糟糟的……
明明是打心眼裏疼寵的妹妹,卻因為一次一次到傷害。
沈雲姝著妹妹小了一圈的臉,自責不已:“都怪我不好,總是害你牽連……”
“姐姐,不怪你……”回來的路上,裴懷瑾都與說了,此事果真與陸翊不了幹系,陸翊想綁縛的人是姐姐,而巧比姐姐先經過那條巷子,這才被當姐姐綁走。
難怪那天被擄進林子後,有人進來看過,只看了的臉就走了。
原來那個人就是陸翊。
若是姐姐落到他的手上,後果怕是更不堪設想。
以陸翊那般暗的心思,怕是會將姐姐藏起來,那這輩子都見不到姐姐了。
幸好,幸好他們擄走的是……
“姐姐,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嗚嗚……”沈悠然投進姐姐懷中,與訴說著這幾日在虎狼窩裏的委屈與驚嚇。
而後提到了那個奇怪的年。
“他們把我送給那個當家的做媳婦,幸好那位當家的以前認識一位姑娘與我有著一樣的名字,他才放過了我……”
沈雲姝與裴懷瑾對視了一眼:這件事,也是他們想問,但是一直不敢問的。
一個年輕貌的姑娘被賊人擄去,最人擔心的,一個是命,另一個,就是清白。
不過現下聽這樣說,似乎清白并沒有損。
沈雲姝欣喜道:“悠然,那位當家的……沒有欺辱你?”
沈悠然也知這是一件很令人難以相信的事,畢竟整個土匪窩的人,包括被關在柴房的裴懷安和慶梧,都以為被人欺辱了。
擡眸先看向裴懷瑾,繼而才是姐姐,啞聲道:“我說沒有,你們信嗎?”
“我信。”沈雲姝知道自家妹妹不會說謊,說沒有,就是沒有,“我就知道我妹妹是個福大命大之人,遇事也能化險為夷……”
站在側的裴懷瑾,擡手拭去眼角的淚水:“我也信。”
嗓音肅穆,語調沉穩,語氣重滿是篤定的信任。
親近之人對的篤定與信任,極大地消解了沈悠然這幾日擔驚怕的緒,一直于張狀態的也放松了下來。
這幾日也沒睡個好覺,日也怕夜也怕,雖然那個年并未對有過逾越之舉,但是被關在他的房間,總是提心吊膽,晚上只敢在床角瞇一會兒,稍有些靜就被嚇醒了。
此時終于回到親近之人的邊,心俱放松之後,終于能放心大膽地睡覺。
沈雲姝覺到懷中人兒漸沉,想起一事,又喚了一聲:“悠然……”
“嗯?”
“還有一事忘了與你說……”
沈悠然眼皮愈沉,勉力打起一神:“什麽事?”
沈雲姝輕拍著懷中的妹妹,緩聲道:“劫匪原本想擄走的人是我,給裴家送去要贖金的信上,寫的也是我的名字,故而我和大哥他們將錯就錯,對外都稱是我被人擄走了,回去之後,你不要說了……”
“那怎麽?”沈悠然擡起頭來,不同意,“那樣的話,姐姐你的名聲豈不是壞了?”
沈雲姝將的腦袋按了回去:“都是因為我,你才了這麽多的苦,我給你帶來了災禍,卻不能為你做什麽,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這件事了,你就依了姐姐……”
“可是我也不想姐姐你日後被流言蜚語中傷……”
“我沒事,悠然,聽話……”
沈悠然還想與姐姐爭辯一番,可是實在太困了,姐姐的懷抱又那麽暖,咕噥著說了些話,說著說著,也不知何時就睡著了。
“我來吧。”裴懷瑾從沈雲姝懷中抱走了睡著的人兒,“我先帶回去,七弟喝了藥,應該很快就會好轉,勞你在這裏陪他一會兒,我回府之後,便人回來接你們……”
“是,大哥,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裴懷安此番也是因為才了這場無妄之災,沈雲姝心裏的愧疚不止對妹妹一人,對他也同樣如此。
“陸翊那邊自有蕭辭去心,待你們回府,便也先好生休息一番,其他的事,等休息好了再說……”
這些時日,他們幾個日夜不眠,各自的都疲憊到了極點。
什麽名聲,什麽假夫妻真和離,這些事遠不及好好睡一覺來的重要。
“是,大哥。”
裴懷瑾抱著人離開了醫館,留下幾名護院在此守著。
在馬車中給換了裳,從裴府後門回去,費了些周折,才避開府中的下人將抱回了筠芝院。
此時他亦心俱竭,三日未眠的他頭痛得厲害,強打著最後一分神,讓人去給各院的長輩遞了話,就說七弟與七夫人已經平安救回,只七弟了些輕傷,七夫人無礙,贖金分文未,長輩們安心。
“郎君,大夫人……”丹若想與他說什麽,裴懷瑾擺擺手,“待我睡醒了再說。”
而後闔上房門,寬,褪履,將沈悠然的外也除去,顧不得三日不曾沐浴過的子,擁著髒兮兮人兒,幾息之後便睡著了。
各院兒的長輩得了消息,各自的心才安回了腔中。
不多時,裴家的馬車便去醫館接回了裴懷安與沈雲姝,裴老夫人帶著大房二房的兒媳早早在辭憂院裏等著,見到孫子孫媳平安回來,不由熱淚盈眶。
雖然心疼幺孫了傷,但那皮傷終有好的一日,裴老夫人更心疼孫媳,想問問被擄去的這幾日都遭遇了什麽,又不敢問,畢竟在虎狼窩裏待了那麽久,貞潔怕是保不住了,這個時候問,無疑是往傷口上撒鹽……
裴老夫人只能心疼地拉著孫媳的手,念叨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好好洗個澡,睡一覺,什麽都別想,什麽都不重要,人回來就好……”
沈雲姝看得出來,老太太是打心眼裏心疼自己,只是一旁的大伯母與二伯母神複雜,像是各自揣著什麽心思,裏附和著老太太的話,可眼底卻藏著別的緒。
兩位伯母都不是什麽壞人,心疼的遭遇是真的,可心中另有算盤也是真的。
二伯母的心思倒還好猜,無非是覺得在匪徒窩裏失了清白,日後怕是做不七夫人了,故而惦記著手裏的掌家之權……
可是大伯母在想什麽,沈雲姝卻猜不到。
裴老夫人與兩位伯母并未在辭憂院待太久,安一番後,便回去了。
沈雲姝此時疲累得,暫時沒有力去想其他的事,簡單沐浴一番後,頭重腳輕地回了寢房。
裴懷安還沒有醒來,不過離開醫館的時候,郎中給他瞧過,說是脈象已經穩定,日後按時服藥,靜養一段時日就好。
除了口上那刀傷,他上還有其他一些淤青,額頭還腫著一個大包……
沈雲姝輕輕了他臉上的傷,躺在他的側,慢悠悠地睡著了。
經歷了一場兵荒馬的裴府,此時終于歸于平靜。
十三萬兩的贖金完好無損地回到手裏,這是三家湊出來的,裴老夫人將沈家、陸家的那兩份拿出來,人給兩家送消息的時候,一并把銀票送回去。
沈、陸兩家得了消息,立即趕來裴府,裴老夫人親自招待,說小夫妻倆睡得天昏地暗,沒讓他們去打擾。
陸準并未在裴家多待,還要忙著回去找自家兒子,因為他那長子陸翊前兩日帶著護院出去找人,到現在還沒回來。
不過以前陸翊也有過夜不歸宿的時候,陸準便暫時沒有報。
裴老夫人聽說了這事,唏噓這幾日委實不太平了些。
陸準走後,沈廷瑜才與裴老夫人說起沈雲姝的事來。
有些事,他們做長輩的總要比孩子們先考慮一步。
沈廷瑜知道,自家大兒經此一遭,能保住命已是幸運,至于清白與名聲,怕是保不住了。
“老夫人,您千萬讓府裏的人把口守住了,切莫流出些對姝兒不利的流言蜚語來……”
“親家放心,我已人挨個兒吩咐下去,府中若有妄議雲姝的人,自會嚴懲。”
“有老夫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只是此事只能堵住外人的口,他日若是小夫妻倆因為此事生了嫌隙,過不下去了,還請老夫人莫要責怪雲姝,允和離回家就好……”
裴老夫人現下心裏擔憂的,也正是此事。
小七與沈家大姑娘,本就是被他們長輩強行湊的一對,小七當時跳著腳說不娶沈家大娘子的樣子還記憶猶新,眼下又出了這檔子事,難保小七那孩子心裏不會生出嫌棄之意。若是他介意此事,不肯再與雲姝做夫妻,這個做祖母的也委實不知該如何勸阻。
想到這,老夫人嘆了口氣:“若真是到了那一步,也是這兩個孩子無緣無分……”
*
裴懷瑾睡得不太安穩,分明困極,沾床就睡,可沒睡多久便醒了,瞥見楹窗外霞綺麗,才至黃昏。
他睡了不到兩個時辰。
以往他甚做夢,今日這短短一覺,卻是做了一個不好的夢,夢到了沈悠然被人擄走,他遍尋不到,慌張的緒猶如瘋漲的藤蔓將他纏住,他頭一次經歷了夢魘……
幸好即使在夢中,他尚還有一意識,不斷地暗示自己這是夢,才掙紮著醒了過來。
手臂用力,將懷中的人兒結結實實地擁住了,空落落的心才被失而複得的緒填滿。
頭還是很疼,額角那裏突突直跳,但是卻沒了睡意,裴懷瑾想起那會兒丹若與他提到了母親,似乎是有什麽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他,于是便將懷中的人兒松開了幾分,親了又親,才起下床。
著額頭走出寢房,丹若與青禾兩個小丫頭一直在外面守著,見他出來,便與他說起大夫人的事。
“郎君,大夫人今日上午來過咱們院兒,要見夫人,奴婢們推辭說夫人生病不見人,但是大夫人執意要進寢房,奴婢們沒攔住……”
丹若與青禾這兩日心裏也一直在犯嘀咕:明明被擄走的是七夫人,為何自家夫人也不見了。
那日郎君匆匆回來囑咐了一聲,也沒說出個緣由來,今日大夫人來探病,發現寢房中空無一人,臉當時就不好看了,轉就要發落們。
丹若沒辦法,只好坦言是郎君讓們這樣做的,大夫人才放過了們。
裴懷瑾面上帶著濃濃的倦,緩緩換了兩口氣:“知道了,我去一趟海棠苑,你們守著夫人,寸步莫離。”
他這幾日奔波在外,即便回府也是去祖母的椿萱堂,沒回過筠芝院,不知母親是何時起疑的,今日竟直接闖進來一探究竟。
母親心裏應該已經猜到七七八八了,他不能讓母親把這件事說出去。
果真,到了海棠苑,母親見他過來,便立即屏退了下人,冷下臉來問他:“你跟我說實話,那劫匪擄走的人,究竟是安哥兒媳婦,還是你媳婦?”
裴懷瑾面沉寂:“此事對母親來說,很重要麽?”
“當然重要……”祝氏不是今日才起疑的,早在出事的第二日,沈、陸兩家都來府中商議如何籌措贖金時,祝氏就發現為沈雲姝的親妹妹,沈悠然居然一直沒有面。
派人去筠芝院問,說是沈悠然急病了,見不了人。
祝氏雖然不待見這個兒媳婦,但是出了這麽大的事,這個做長輩的理應去安一番,于是便親自去了一趟筠芝院。
沒見著人,丫鬟推辭說夫人病得厲害,不見任何人。
祝氏回來之後,越琢磨越覺得奇怪,于是今日上午又去了一趟,直接進了寢房,果然沒有瞧見沈悠然的影。
兩個丫鬟見瞞不住,只好承認是郎君授意。
祝氏不由懷疑,兒子這般蓋彌彰,是想掩藏什麽?
下午傳來了好消息,說是小七和小七媳婦被救回來了,祝氏跟著老太太去辭憂院看兩個孩子,暗中細細打量過沈雲姝,見雖然十分疲憊,但臉上卻不見驚懼與悲戚之,上更是一傷的痕跡也無,全然不像是被人擄掠過的樣子……
祝氏心裏便有了不好的猜測。
眼下兒子的態度,更加印證了的猜想非假。
“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劫匪的信上分明說的是綁走了安哥兒媳婦,怎的卻是你媳婦落到了匪徒的手裏?”
“母親不要多問了,信上寫的是誰的名字,被擄走的人就是誰……”雖然被擄走的是沈悠然,但沈雲姝執意擔下此事,其他長輩都不曾起疑,不能在母親這裏出岔子。
“我是你的母親,你也不肯與我說實話?”
“我知道母親心裏在想什麽,您執意追究此事,無非是懷疑的清白,進而我休棄。”裴懷瑾平靜地看著母親,對于母親的思慮了如指掌,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不可能。”他說,“是我的妻,無論發生何事,我都不可能舍棄。”
祝氏氣得臉發白。
裴懷瑾站起來:“悠然是您的兒媳,毀了的名聲,對您又有什麽好?母親且好好思量思量吧……”
回筠芝院之前,裴懷瑾又去了一趟辭憂院,想看看七弟如何了。
沒想到沈雲姝與他一樣,也是睡了一兩個時辰就起了,正在左次間看書。
見大哥過來,沈雲姝自是先關心了一番三妹妹,又與他說了裴懷安的況。
各自的弟弟妹妹都無大礙,裴懷瑾便與說起,方才在海棠苑的事。
“母親瞧出些端倪,懷疑被擄走的人是悠然而并非是你,不過我與母親已經言明利害,即便再如何懷疑,也不會與旁人提及……”
難怪……
今日大夫人與老夫人一起過來看時,沈雲姝便覺得大夫人的神怪怪的,卻又什麽都沒說。
原來大夫人心裏已經起疑了。
那三妹妹以後的日子,豈不是要更難過了。
“不若我現在就與七公子和離,打消大夫人的疑慮……”
反正和離書早就寫好了,陸翊也被捉去大理寺了,雖然三妹妹還沒有能完全獨當一面的能力,但若是此時和離對三妹妹更好些的話,沈雲姝也願意現在就讓裴懷安把和離書拿出來。
“不必,母親的想法,左右不了我。”不過說到和離這件事,裴懷瑾想起七弟在馬車上的那番表白,便隨口問了一句,“你有沒有想過,不與七弟和離了,和他做真正的夫妻?”
沈雲姝愣了一下:“大哥,七公子他不喜歡我。”
“你怎知他不喜歡你?”裴懷瑾正想將七弟在馬車上說的話轉達給,忽而瞧見後,七弟臉蒼白地從隔扇門裏出來,于是便改了口,“待他醒來,你可以問問他。”
“還是不了,”沈雲姝笑著搖搖頭,“我待七公子如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