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往事 你不想認我們嗎
當年沈長鈺被擄走後, 沈廷瑜派人四追尋，不僅沒能找回自己的兒子，反而因此惹來猜忌, 被人懷疑他藏匿廢太子孤, 從而停職待查。
他被在府中，大理寺的人奉命來查, 自然也沒放過他突然“生病”的二兒子。
然而幔帳開，侍太監湊上去一看，床上燒得迷迷糊糊的孩子，卻并非他們所找之人。
如此沈廷瑜才算洗嫌疑。
床上那個孩子的確不是廢太子孤，而是裴遠舟有先見之明，用自己的孩子換走了那個孩子，并很快帶他離開了京城, 不久之後在泉州定居。
沈廷瑜不忍他們父子分離，在局勢穩定後，以“治病”為由, 將真正的裴懷安送去泉州。裴遠舟雖還沒有與自己的兒子相認，但這些年也一直以“叔叔”的份照顧他。
他們保住了前太子唯一的脈, 真正的裴懷安也得到了親生父親的關懷, 唯獨沈廷瑜失去了自己的兒子。
“怪不得……”在爹爹回來之前，沈悠然還與姐姐猜測, 當年母親到底因何執意要與父親和離，想來母親無法苛責父親保住前太子脈之舉, 卻也無法原宥父親為此害了自己的兒子, 所以只能選擇離開令痛苦的父親。
“那爹爹當年與公爹割袍斷義之事，也是假的？”沈雲姝問。
“自是假的……”
這些年沈廷瑜與裴遠舟兩人表面上斷，實則暗中一直有來往。
沈廷瑜從當年一個小小的戶部員外郎做到現在的戶部尚書, 單單只憑能力是不夠的，私下裏疏通關系打點各所用的錢財，皆來自裴遠舟之手。
只有手裏的權利足夠大，才有能力為當年的太子翻案。
誠然他們的確做到了，這些年幾個皇子為爭儲君之位鬥得你死我活，加之沈廷瑜在暗中推波助瀾，前太子被冤屈的真相逐漸浮出水面。
兩年前，聖上偶爾會懷念前太子，之後越來越頻繁地提及前太子的好，得知太子孤可能還活在世上，便暗中派人搜尋，直至找到當年那夥殺手的蹤跡……
而當年帶走沈長鈺的殺手組織，其中就有那兩位當家的。
沈長鈺說他是被大爹二爹撿來的，現下想來，應是當年那兩人不忍心對孩子下手，才保住了他的命，之後便帶著他流竄各地做起匪寇，在蕈州結識了陸翊，兜兜轉轉又來到京城，犯下搶親與挾質兩樁案子。
大理寺如此重視這兩樁案子，其中一個目的，也是找到所謂的“太子孤”。
巧合的是，裴遠舟接到家中寄來的信，得知自己兒子與兒媳被人擄走，贖金不夠時，便以最快的速度湊了一大筆錢，有銀票，也有現銀和金條，未盡快趕來京城救人，只好舍棄路，抄近道，正好遇到了那夥匪徒。
那些匪徒見他揣金帶銀，自然起了歹心，裴遠舟此行雖匆忙，但畢竟攜帶巨款，邊自有高手隨行，原是想與他們，但卻意外發現了一個長得很像沈廷瑜的年，這才假意示弱被捉，找機會與那年說了幾句話，便猜出了對方的份……
之後便與自己人裏應外合，將年帶了出來。
回京城的途中，年跑了兩次，這才耽擱了回來的時間。
“廷瑜兄，現下打算如何？”裴遠舟問他。
沈廷瑜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前幾日大理寺的畫師畫出了他的模樣，我就已經打算去陛下面前陳，但此事也關乎于你和裴家，我不能擅自做主。”
“依我看，陳要趁早，左右還能功過相抵，再瞞下去，一個欺君之罪，就能讓咱們兩家吃不了兜著走……”
欺君之罪？
沈長鈺不懂這欺君之罪，姐妹二人卻是懂的，聞言不出幾分驚恐。
沈廷瑜看了三個孩子一眼，怕嚇著他們，便沒當著孩子們的面繼續商討此事：“姝兒，你帶你弟弟先去安頓，暫時別讓下人知道他的份。”
“是，爹爹。”
沈雲姝示意弟弟跟自己走，又拉住妹妹的手：“走吧。”
“姐姐，我怎麽覺像是在做夢呢？”出了花廳，沈悠然扶著暈暈乎乎的腦袋，難以置信道，“這件事實在太駭人了？我的二哥哥居然是個土匪，你的夫君居然是太子孤？天哪，我在話本子裏都沒看過這麽驚世駭俗的故事……”
沈雲姝此時亦有些發懵，枕邊之人忽然搖一變，了皇室脈，且方才聽父親與公爹那番話，應是想盡快將他送回宮中的，那到時候，自己作為他的妻子，也要與他一起進宮嗎？
走後，三妹妹一個人在裴府，又是否能應付的過來那些人和事？
如此種種，心裏沉甸甸的，如同墜了石頭。
不過眼下父親讓先將二弟安頓好，沈雲姝只能打起神來，將他先安置在自己以前住的院子裏，吩咐下人去準備熱水，再去父親房中取一套幹淨的裳。
二弟弟的量看起來與父親差不多，府中沒有與他一般大的公子，只能先讓他穿父親的裳。
“二弟，我這院兒裏的東西還算齊全，今日你先湊合過一晚，待明日天亮後，再人出去重新給你置辦一應什，裳也給你新做幾套……”
他倒是一點都不覺得湊合，好奇地掃視了一圈，笑呵呵道：“姐姐，不用這麽麻煩，我以前草窩子都睡得慣，這樣已經很好了。”
眼前的年，布短襖，狼皮半背，明明眉眼俊秀，卻被黝黑糙的皮掩住，若是沒有那場意外，他如今定已長芝蘭玉樹的公子。
越看他，沈雲姝越覺得心酸：“長鈺弟弟，我和悠然不知道這些年你一直流落在外，你苦了……”
“其實沒多苦，他們對我好的。”對比父親見到他時的激，年顯得冷靜了些，“姐姐，悠然妹妹，我想休息一下，你們先回去吧。”
“好。”沈雲姝將自己的婢汀蘭留下，又指派了兩個沉穩話的護院在這裏守著，便帶著妹妹離開了。
“姐姐，天不早了，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我現在心裏有點，”沈雲姝說，“不知道怎麽回去面對裴懷安？”
他很快就不是裴懷安了。
“他若真的被認回皇宮，份自然貴不可言，你是他的妻子，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你想啊，爹爹和公爹一直都知道裴懷安的真實份，雖然當初我是在不知的況下撮合了你和裴懷安，但最終的結果，是沈家的兒嫁給了太子孤，你覺得，陛下一旦認回自己的孫子，會不會懷疑，沈家是故意把自己的兒嫁給皇孫的？”
沈悠然打從知道裴懷安的真實份後，震驚之餘，難免也有幾分歡喜，想著當初幸虧是才貌雙全的姐姐嫁給了他，到時候隨他一起進宮，憑姐姐的才氣與，定能得到皇室的喜歡。
可方才聽姐姐往深這麽一分析，不由心頭一跳：若是聖上真的懷疑沈家在知的況下將自家兒嫁給皇孫，會怎麽看待沈家？又會怎麽對待姐姐？
這樣說來，姐姐若是隨裴懷安一起進宮，反而不是什麽好事。
“姐姐……”沈悠然這會兒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了，擔憂地看著姐姐。
沈雲姝見妹妹蔫兒下去，反而安：“沒事，爹爹和公爹應是能理好的，若真理不好，大不了……”
“大不了什麽？”
“沒什麽。”沈雲姝的腦袋，笑笑，“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會有辦法的。”
裴遠舟在沈府待到很晚才離去，臨走時想上沈雲姝一起回裴府，沈雲姝推說二弟弟今天剛回來，想多陪陪他。
裴遠舟便沒有勉強，兀自先回去了。
沈廷瑜送走好友後，去大兒的院子裏看失而複得的兒子。
父子倆在屋裏說了會兒話，見兒子一直在打呵欠，便沒逗留太久，他早點休息。
夜漸深，萬籟闃寂，庭院中偶有枯葉落地，發出又脆又輕的聲響。
沈雲姝睡不著，心裏千頭萬緒，總覺得好像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被了。
廊下的銅鈴被夜風拂，音細細地傳了過來，沈雲姝才倏然想起：今日歸家的二弟弟，反應不對勁。
與家人久別重逢，他的反應似乎過于冷靜了些。
沈雲姝想起公爹說，帶他回來的路上他跑了兩次……
難道，他不肯認回這個家嗎？
沈雲姝起，小心翼翼地下了床，避免驚醒妹妹，而後迅速穿好服，出了房門。
月明星淡，地白如水，沈雲姝踩著一地的寒氣，往二弟所在的院子走去。
也是湊巧，剛來到院門，便與剛探出子的他遇上。
他沒有穿給他準備的服，仍穿著自己的狼皮半背，帶著一頂皮做的帽子，探頭探腦的，擡眼看見，嚇得拔要跑。
“二弟！”沈雲姝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要去哪兒？”
對方還算誠實：“姐姐，我想去找我大爹二爹。”
果然與猜的一樣：“可我們才是你的家人，你不想認我們嗎？”
“想，可是我大爹他們現在不知如何了，我很擔心他們。”
“你若擔心他們，回頭讓爹爹差人去打聽就是了，作甚自己跑出去？”沈雲姝拉著他往回走，這才瞥見兩個護院倒在地上，應是被他打暈了，“汀蘭呢？”
“那個小丫頭啊，我把打暈放在屋裏了，外面怪冷的。”年跟著走了幾步，還是停了下來。
他高壯的，若是不想被拉著走，自是拉不。
兩人只好站在院兒裏說話。
“你同我說實話，你跑出去，除了想見你那兩位養父，是不是還有別的想法？”
對方垂下頭去，好一會兒，才道：“姐姐，我知道自己的世就夠了，我的人生已經是這個樣子，鬥大的字不識一個，人也野慣了，委實過不了這樣貴的生活，你就讓我走吧。”
沈雲姝登時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你是怕我們看不起你？”
對方掀眼皮看一眼，又垂下去：“沒有，我知道你們都是很好的人……”
那便是有了。
難怪從花廳見到父親開始，他整個人都木木的，也不怎麽說話，想來是覺得無所適從，才會不知所措。
“我們不會看不起你，”沈雲姝口吻溫，卻飽含篤定與珍惜，“不識字沒關系，我們慢慢學就是了，悠然也是近兩年才開始認真讀書習字，一切都不晚。人野些也沒事，心裏向善就夠了，我知道你本不壞的，當初悠然被你們擄走，若非有你，怕是不能毫發無傷地回來。”
提到悠然，年更愧了：“我對不起悠然妹妹，我那時候還說要帶走，讓以後給我當媳婦，我怎麽能對自己的親妹妹說這樣的話？”
“不知者不怪，”沈雲姝見他腦袋低得越來越厲害，茸茸的帽子近在眼前，就像之前每一次，裴懷安討好時遞過來的腦袋，讓忍不住擡手了，“悠然也沒有怪你，回來之後同我說過，虧得你心存良善，才保住了清白，想來這就你們同胞兄妹之間的緣分……”
年這才擡起頭，月之下，一雙黑如曜石的眼眸泛起薄薄一層水霧。
“姐姐……”這一聲姐姐，比之前都深意切。
沈雲姝的手不經意蹭到他的臉頰，一片糙，作一頓，愈發心疼：“我人給你準備了面脂，可以讓你的皮滋潤些，你沒用麽？”
年不好意思地咧笑了笑：“我沒用過那種東西，不知道怎麽用。”
“那姐姐教你……”
“嗯。”
沈雲姝見他臉上終于有了笑意，才算放下心來，正帶他去屋裏，忽見他後的院門，一個影怒氣沖沖地跑了過來。
“娘子，這個野男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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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劇終于走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兩章上姐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