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京蔚找了背風的樹下休息。
除了寒冷與,其實他并不擔心,作為程家的孩子,他不見了,父母即便是人翻山也會把他找出來。
果然,不多時,便有手電筒的線從山下掃上來。
只是那些人口中喊得并非他的名字。
而是“程屹石”。
程京蔚應聲,同搜尋隊匯合。
便見搜尋隊長扭頭朝後人吩咐,讓他們先下山去通知程父程母,已經找到程京蔚,還在繼續尋找程屹石。
程京蔚詫異,扭頭詢問道:“哥哥也還沒回去嗎?”
“是。”搜尋隊員給渾被寒氣打得漉漉的小程京蔚裹上毯子,安道,“別怕,我們會找到你哥哥的。”
“那我大哥呢?”
“他已經下山了,這會兒正和你父母一起在山下等消息呢。”隊員問,“冷不冷?剛才是不是嚇著了?”
程京蔚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他只是奇怪,明明大哥和二哥一同上了纜車,一個久久尋不見影,一個卻早已下山。
更何況,二哥自被作為繼承人培養,為防遭遇危險,就連野外生存課都是請了老師認真教的,怎麼會那麼久還找不到?
臨近山下,程京蔚遠遠便看到山腳下的父母和大哥。
母親早就淚流滿面,哭得止不住噎,而父親一臉肅然站在一旁,從未見他眉間皺得這樣。
“爸、媽。”程京蔚喚了一聲。
便見母親含著一
眶淚猝然抬頭,急急上前詢問:“屹石呢?”
搜尋隊員將程京蔚放下,回答:“還在找,我們一定盡全力找到二爺!”
程母提著的那口氣猝然落空,狼狽踉蹌一步。
程京蔚想上前扶住,卻被母親那飽含恨意的一眼止住,忽地手用力一推,小程京蔚跌坐在崎嶇不平的山路,手心被磨破,一顆細小的石子嵌中。
那平日雍容華貴的豪門貴就這麼跌坐下來,拳頭不住砸在程京蔚上,哭得聲嘶力竭。
“你為什麼不聽話!為什麼不聽屹石的話!?屹石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饒不了你!”
到此刻,程京蔚雖懵然,卻也認為大抵是二哥在找他的過程中迷了路。
而分分秒秒過去,山上的搜查隊再沒有任何消息。
他們從黑夜等到白天,程父程母熬得眼眶通紅,依舊沒等到關于程屹石的消息。
搜尋隊伍增了一波又一波。
直到第二日中午,在另一邊山下找到程屹石墜崖的尸。
除夕那日,他們將程屹石尸首帶回南錫,舉行葬禮。
葬禮結束,程懷先借酒消愁喝得不省人事,而沈青的痛苦傷心憤怒都需要一個出口。
程京蔚就了這個出口。
于是,除夕夜,將只著一件單的程京蔚趕出家門,勒令管家不許給他開門,痛哭流涕地喊,再沒有他這個兒子。
再後來,程母因傷心過度間歇神失常,一見到程京蔚就犯病。
于是他便早早被送出國。
從此以後,在國外孤一人獨自長大。
……
男人說這些往事時依舊神平靜,垂著眼,聲線平穩,像是在訴說旁人的故事。
可江稚爾卻聽得心尖發酸。
“所以……你上次說,你已經很多年沒回國過年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江稚爾問。
“嗯,我二哥是死在年關的,一開始是他們不許我回國,後來我便也無所謂回不回國。”
江稚爾抿了抿,嚨空咽。
“可為什麼剛才電話里他說……什麼報復、什麼恨?”
“後來我才知道,當年是大哥中途先下了山,告訴我父母因為我貪玩跑和他們走散,而我二哥是在找我的途中失聯的。”
“可你明明只是下一班纜車就能上山,怎麼會?”
“是程乾將他推下山的。”
“什麼……”
江稚爾不睜大雙眼,只覺得後脊一陣發寒。
可細想來,程臻集團如此龐大的利益網,又因偏心偏心生怨懟,從前是程乾將程屹石推下山,現在是程乾聯同旁人將程京蔚至焦頭爛額。
“那後來……他什麼事都沒有嗎?”
“太晚了,什麼也改變不了。”程京蔚淡聲,“或許他們也不愿意信,他們只需要一個出口,無論是誰。”
程京蔚試圖解釋過,但當時近乎絕瘋狂的沈青早就聽不進去,反倒斥責他嫁禍兄長。
而等他再長大些,足夠有力量時,卻忽然覺得沒有再解釋的必要。
而程乾懦弱而莽撞,弱而心狠。
或許他推程屹石下山時并未謀劃周全,可一切都恰到好,竟真的天無。
江稚爾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像說什麼都無法安那個年的程京蔚。
太遲了。
也太年輕了。
他們繼續撐著傘在雨幕中往前走。
沉默著。
有太多太多話想說,也太想安,可卻措辭不了心的萬分之一。
千言萬語,最後匯沒頭沒尾的一句:“聽歌嗎?”
程京蔚垂眼。
江稚爾從口袋里掏出耳機線,分給程京蔚一只,而後點開音樂APP中最近在聽的第一首。
兩人步無人的電梯。
一人戴一只耳機,因為高差,耳機線都近乎繃直。
江稚爾出手,再次握住程京蔚的手心。
小姑娘的手又小又,卻是和從前一樣不變的堅定,不知的堅定從何而來,也不知的勇氣從何而來。
程京蔚垂眼,視線落在兩人疊的手。
聽到耳邊認真道:“二叔,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明白,我走到今日,太明白這世間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只是——”
他低下頭,男人頎長的形耷下,後頸棘突,像崎嶇不平的山峰,也像他這崎嶇不平的前二十年。
半晌,他自嘲地輕扯角,“爾爾,或許真的沒有人我。”
“我你啊。”江稚爾說。
程京蔚在手心的指尖輕輕蜷了下,而後側頭看向眼睛。
江稚爾心跳如擂。
傾盡所有的勇氣沒移開視線,直白而認真地再次重復:“我你啊。”
此時此刻,耳機中放著王菲的《暗涌》。
唱著:
曾多麼想多麼想近
你的心和眼
口和耳亦沒緣分
我都捉不
沒理由相可以沒有暗涌
……
雲淡風輕的歌聲,搭配暗流涌的琴聲。
亦如此刻江稚爾的話與心。
第18章
有多最赤忱的真心話被借著各種清白的名義宣之于口。
可此時此刻,江稚爾看著程京蔚深邃如深潭的眼,還是慶幸,自己能有那個看似“清白”的份。
也該慶幸,粵語歌并非國語歌那般直白擊人心。
-
翌日。
天未亮,程京蔚出發機場。
男人一襲及膝黑大,白襯一不茍地扣住最頂上的紐扣,頭發也打理得干凈利落,金框眼鏡擋去幾乎一夜未睡的疲憊。
昨日筋疲力盡下的消頹完全散去,他依舊是那個歷經風雨歸國、萬眾矚目的程臻集團新接班人。
徐因已在玄關等候。
簡潔明了地匯報最新進展,公司好幾個部門昨晚通宵達旦、嚴防死守,尤其是技部,防住了來自境外黑客的蓄意攻擊。
程京蔚頷首:“回去告訴大家,若能順利打贏這一仗,我一定給大家每一位都滿意的謝利。”
程京蔚向來是新派管理方式,才惜才也會用才,從來不惜用重金獎勵人才。
徐因是從國外起就跟在他邊工作的,對此再了解不過,出個短暫的笑:“我一定原話傳達給每一位同事。”
又說,“等國穩定下來,我就去國外跟您匯合。”
“不用,國外我悉,應付得來,你就留在國。”程京蔚朝江稚爾臥室方向略一示意,“也替我多留意爾爾。”
“好。”徐因也不再多言。
-
江稚爾是到了學校才知道,昨晚程臻集團到底遭到了多大的重創。
市,開盤一字跌停,各類財經頭版頭條黃金時段報道,所有人都將矛頭對準程京蔚,將這視作他因年紀太輕依舊無法掌控龐大集團的證明。
而程京蔚自始至終沒有面,也沒有拍到他出現在機場,于是各種言論甚囂塵上,說他怕了,說他不敢面,說他潛逃了。
今天程嘉遙也沒來學校,聽說昨晚在賽車俱樂部時就被他爸一個電話急回家。
于是江稚爾一出現在學校,便為關注焦點。
好不容易消停許久的江琛又開始變得惱人,一大早在校門口見便一陣怪氣。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https://.52shuku.net/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