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就連程嘉遙也聽不下去。
他抱著臂冷笑一聲:“年紀小、鬧著玩,有你這種媽,我看江琛這次就算不坐牢,以後也是遲早的事兒。”
唐佩雯不敢再逞口頭威風,一句都沒辯駁,一個勁兒地低聲下氣求江稚爾。
太清楚江稚爾的弱點所在,搬出來,說江琛是他的孫子,若還活著一定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孫子遭牢獄之災。
江稚爾起初一直沒出聲。
直到聽到唐佩雯說“你舍得看老人家九泉之下還死不瞑目嗎?”
江稚爾扭頭,靜靜看向。
“到現在,你也要拿來威脅我嗎?”
小姑娘聲線平靜淡漠,濃的睫向下掃開,黑地墜在眼瞼。
明明什麼緒也沒有,卻似利箭穿心、擲地有聲。
不知為何,不過幾個月,唐佩雯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眼前這個一直乖巧聽話的侄。
不知何時起,的脊背已然那麼拔,的視線也不再閃爍虛飄,不再需要寄人籬下而謹小慎微。
已經因偏生長出,也已因底氣而無堅不摧。
甚至于,唐佩雯看著眼前的江稚爾,竟覺得這句平靜又堅定的反問,都已有了程京蔚的風骨。
在唐佩雯的沉默中,江稚爾移開視線,淡聲道:“這不是我第一次芒果過敏了。”
江仕博覽公司雖然這些年發展滯緩,有下坡路趨勢,可畢竟還是在業占據一席之地,江琛作為未來繼承人,定期都會做檢和過敏原檢測。
家庭醫生來時,江稚爾便也會一起做一份。
所以,他們一直都是知道對芒果嚴重過敏的。
從小到大,江稚爾都不會芒果或任何含有芒果分的東西。
家庭聚會時也會和傭人說明白,飯桌上不能出現芒果類食或甜品。
所以即便是嚴重過敏,也不至于對生活產生什麼太大的影響。
直到江琛7歲生日宴,許愿吹蠟燭切蛋糕。
哈瓜慕斯蛋糕。
小朋友都吃甜食,但那時小江稚爾正換牙,平日控制吃甜食,這回可以吃蛋糕當然是件開心的事兒。
可誰知吃完一角蛋糕不出半小時,就忽然渾難起紅疹。
“江琛7歲生日宴上的蛋糕,是我第一次芒果過敏。”江稚爾輕聲道,“那時候您就拜托我別把這件事告訴,說最近心臟不舒服,說了恐怕又得害氣傷。”
“所以我沒說。”
“哪怕那次就是江琛故意讓蛋糕店在哈瓜果中混芒果果,他輕描淡寫解釋,他只是想捉弄我,想看看過敏到底會怎麼樣,你也就輕描淡寫地揭過了這事。”
“那這次呢?都已經走了,你還要用來威脅我嗎?”江稚爾再次看向,覺得可笑,“死不瞑目,你現在倒覺得會死不瞑目了。”
“葬禮剛結束,你和伯父就盤算著怎麼把16歲的我介紹給離過婚的振騰集團總裁,這時候你怎麼不擔心死不瞑目?”
“更早之前,你因為江琛搶我東西時摔倒磕破頭,就把我關進漆黑暗的地下室時,你怎麼不擔心我爸媽死不瞑目?”
“小時候,只要不在,我但凡和江琛爭執一句,你就罰我去門外跪著思過時,你怎麼不擔心我爸媽死不瞑目?”
說到這,江稚爾嗓音中已經染上濃濃的哽咽。
小姑娘眼圈通紅,眉心微蹙,穿著病號服看上去單薄又脆弱,可又那樣倔強,直直看著江母視線不移。
輕輕提一口氣,勉強穩住聲線:“江琛把我媽媽……留給我的唯一吊墜丟進河里,你
……”
大顆眼淚從眼眶直直墜落,濡被子。
江稚爾終于還是說不下去,咬住下偏過頭去。
那十幾年來盡委屈的日日夜夜,原以為自己早就習慣,可這一刻終于化作實質的利劍,千上萬調轉箭頭,直直向。
再說不下去。
窗戶開著,窗外又開始下雨。
的天氣仿佛也帶著回到了年那個的梅雨季——被委屈和傷心浸的梅雨季。
只是忽然,一只寬厚大手輕輕上後腦勺。
程京蔚站在床邊,形拔修長,安靜地著小姑娘腦袋將輕輕帶進懷里,眼淚很快就浸他口的襯。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陪在邊,為最深厚的底氣。
江稚爾終于忍著濃烈的哽咽再次開口:“那件吊墜……你也只是訓斥我哭得你心煩意,這時候,你也依舊不擔心我爸媽會死不瞑目。”
“所以——”
深吸一口氣,滾燙的眼淚愈發洶涌。
程京蔚仿佛被眼淚灼傷,心也跟著收,絞出說不清道不明的酸,不知是被牽什麼緒,他只能無聲地將小姑娘圈,緩慢地輕頭發。
“你現在怎麼能說出這種話。”江稚爾咬牙關,悶在他懷里說,“你憑什麼可以這樣對待我?”
唐佩雯許久沒說話,被江稚爾的突然發與反駁震撼。
可卻又實在莫名。
江稚爾說的那些事早已經記不清,即便有記得的,印象中也只不過是最不值一提的小事。
從的視角看來,愿意收留這位丈夫弟弟留下的孤已是仁至義盡,就算偏心對待也沒必要如此委屈。
病房陷無聲的寂靜。
眾人神各異。
江桂來一家心驚膽戰看著程京蔚的背影,只等他發落。
程嘉遙面上有憤怒、有心疼,也有些茫然——此時此刻,眼前的程京蔚,于他而言,的確是太過陌生了。
程京蔚低頭,掌心覆著江稚爾臉頰,托起漉漉的臉,指腹凈眼角臉頰的淚痕,嗓音得又沉又磁,“爾爾,想怎麼置,你來決定。”
和程京蔚共事過的人,都能發現他是最不喜人借他的名義用權勢人的。
所以即便是邊最重用的那些人也都非常明白界限所在,恪盡本分,從不敢狐假虎威。
可此刻,他還是將屬于自己權勢的劍柄,遞到了江稚爾手中。
他想為江稚爾的靠山,真正的靠山。
無論這是否違宥
自己前半生的準則。
江稚爾仰著頭,看進他眼底。
于是便好像有了無限底氣與勇氣。
第一次擁有審判的力量,并沒有意識到程京蔚決定賦予的這個力量到底有多強大,甚至還恥于自己的“壞”心思,只是輕聲回答:“報警,我不想再和十年前一樣輕描淡寫的算了。”
程京蔚也只回答:“好。”
……
夜後雨更大了。
病房昏暗靜謐,江稚爾伴隨著淅淅瀝瀝的雨聲睡,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聽到窸窣聲音。
眼睫間,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
點滴掛完了,護士正給拔針,程京蔚站在一旁,額前碎發垂落,他低著頭,等護士拔了針,便接過江稚爾的手替摁住出口。
江稚爾的手心放在他的掌心之上,溫熱而干燥。
眼睫跟著了,江稚爾出聲:“二叔。”
他抬眼:“嗯,疼了?”
搖了搖頭,側躺著看他:“你睡一會兒吧,剛出差回來呢。”
“沒事,飛機上睡過。”程京蔚問,“還難嗎?”
“不難。”
程京蔚卷起的袖子,那些紅疹的確是都已經消下去了,看來這特效藥確實有效,好得也快,等明早再做一次檢查,指標正常就能出院了。
“除了芒果,你還有什麼過敏的嗎?”程京蔚忽然問。
“花生也過敏,不過沒有像芒果過敏這樣嚴重。”
“之前不知道,回去我和家里阿姨說,以後飲食上也注意些。”
江稚爾笑了笑,道:“楚姨第一天來時就問過我有沒有忌口,所以家里連花生油都沒有用過。”
“那就好。”
程京蔚頭發,指腹過眉心,溫聲,“再睡會兒。”
這一通波折後,江稚爾的確覺得累,可閉上眼睛卻依舊睡不著。
心口了塊石頭。
思來想去,還是問出口:“江琛……會怎麼樣?”
“警方還在調查,不過已有證據確鑿,他父母也不可能再有轉圜余地。”程京蔚說,“故意投放過敏,致使你過敏休克,我會安排律師起訴他故意傷害罪,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江稚爾輕輕“嗯”了聲,沒再說話。
程京蔚輕笑了聲:“後悔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他畢竟是我的孫子,不知道如果還在,會不會支持我這麼做。”
“會的。”程京蔚說。
江稚爾抬眼。
此刻心中的負疚,的確需要一位足夠的年人,來告訴一個篤定的答案:不會因此生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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