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來被家族教導，喜怒不形于、好惡也不被人輕易揣，該克己復禮，凡事守度。
自出生便站在高位，看似是金字塔頂，實則更是懸崖峭壁，更遑論程京蔚從不父母寵重視，他是靠著自己的能力和本事踽踽獨行，殺出如今這一條路。
這樣的人，本就該無波無瀾地走在他該走的路。
程京蔚從未想過，這個不過為了報恩帶回來的孩子，最後會為于他而言有重大意義的人。
國外那一年，他無數次告訴自己，他只是獨慣了胡思想罷了。
可今天，當江稚爾告訴他，也喜歡他。
即便是程京蔚，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境。
他不能、不該，但該如何克制心底的暗占有。
他思索了一整夜也依舊沒得出一個最好的答案，也不知明日一早該如何面對江稚爾。
可直到他敲開江稚爾的門，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程京蔚來楚姨，問爾爾去哪了？
楚姨詫異道：“爾爾一早就推著行李箱走了，說要去旅游，沒和您說過嗎？”
程京蔚皺起眉，又聯想去年臺風雨那晚，二話不說給江稚爾打電話。
出乎意料的，很快就接起。
“二叔。”聲線平且穩。
無需他費心，孩兒這一聲“二叔”喚得就像昨夜一切都不過酒醉胡話。
程京蔚停頓了下，便聽到那頭傳來機場航班播報的聲音，結滾：“你去哪里？”
“北京。”
沒瞞他，也知道瞞不過他，“趁著暑假，我想先去看看。”
“一個人？”
“嗯。”
程京蔚閉了閉眼。
小姑娘孤一人在外旅游，太不安全，他想繼續端著長輩的架子，安排保鏢和司機陪江稚爾一道。
可平靜解釋：“二叔，你不用擔心我，之前以珩哥就跟我說過，他這學期放假晚，如果我去，他可以陪我先在清大逛逛。”
以珩哥。
周以珩。
又是周以珩。
程京蔚只覺得心口騰起煩躁，但這煩躁是最名不正言不順的東西。
“爾爾……”
他試圖將昨晚的事開誠布公，試圖讓兩人的關系回到原點。
至，這樣想去清大時，也該主問他一句有沒有空陪，而不是直接去找什麼周以珩。
他原本就計劃好時間陪去畢業旅行。
可江稚爾只是淡聲打斷他：“我都明白了，二叔，是我太沒大沒小、不知禮數了。”
用他昨晚的戲謔話原封不回饋他。
電話背景音中，航班播報的聲再次響起。
江稚爾說要登機，便很快掛斷電話。
他昨晚的一切顧慮都是自作多，他不需要勸，江稚爾便已將這一頁輕易揭過。
這明明是他想要的，可為什麼依舊不覺得松口氣？
-
江稚爾沒拿那枚程京蔚送給的北京平層鑰匙，訂了學校附近的酒店，睡過午覺後便出門去清大。
周以珩的確邀過江稚爾來清大參觀，但當時拒絕了，這次來也沒告訴周以珩。
只是沒想到在這麼大的校園里竟然還真能上周以珩。
“爾爾？！”周以珩先看到，驚詫道。
回頭，看到周以珩和其他幾個男生一塊兒從後的商學院走出來，掩去此刻的失落，笑道：“以珩哥，這麼巧。”
“我才要說這麼巧，你過來怎麼都沒和我說一聲？”
“臨時決定要來的。”
旁邊幾個男生手肘拱了拱周以珩，調侃問：“以珩，這誰啊？介紹一下。”
“我妹妹，江稚爾，也是明年的新生。”周以珩又向紛紛介紹幾人。
小學妹自然是大學校園最關注的，更不用說江稚爾如今出落地愈發漂亮鮮活而明人。
“學妹啊！哪個院的？”
江稚爾：“我還沒選專業，也還沒想好。”
“來商學院啊，學長們帶著你！”
周以珩朝人後腦勺抄了一把，趕人快回宿舍。
眾人又是一通調侃，好不容易才走。
江稚爾有些尷尬地站在一旁。
周以珩後腦勺頭發，不好意思道：“別介意啊，他們隨口說的。打算待幾天？”
江稚爾搖頭：“還沒想好。”
“那我帶你去吃晚飯？先試試清大的食堂合不合胃口。”
“不用麻煩以珩哥，我就是隨便逛逛，你一會兒沒課了嗎？”
“期末周都結束了，剛才是參加金融社團活，有個華爾街商業模擬實訓。”
“華爾街商業模擬實訓？”
周以珩領著往附近的食堂走，一邊給解釋：“就是通過一個模擬票證券易的APP，大家利用虛擬資金購買，看誰能在25天投資期獲得最大利益，今天就是第25天。”
江稚爾第一次聽說這樣的模擬系統，覺得新奇：“那你贏了嗎？”
“當然。”周以珩挑了下眉，“賺了70萬。”
江稚爾笑：“這麼厲害。”
周以珩帶去的是一家口味最好、價格也相對最高的校餐廳，多是老師或留學生會來。
他點了些北京的特菜，烤鴨、鹵煮、炒肝兒一類。
除了烤鴨，其他的江稚爾都吃不慣，一口氣喝了半瓶冰鎮北冰洋才下胃里的惡心。
周以珩笑起來，喊來服務員又加了幾道不出錯的家常菜：“食荒漠名不虛傳吧？我剛來的時候也不了這味道，”
“看來我真不適合北京，不知道未來四年該怎麼過了。”
“沒事，你想吃別的地方的菜式這兒都能找到，而且學校為了迎合五湖四海學生的口味，各個食堂都有特，這些天我先帶你探索探索。”
江稚爾笑。
有個人能說說話讓好不，但依舊提不起太多神，低頭了吸管，看吸管在汽水飲料中浮浮沉沉。
周以珩察覺道：“怎麼，有心事？高考考這麼好，這個暑假可不該再有心事了。”
“沒有，我就是……發呆。”
周以珩不再多問，拿飯卡付了錢，便領著江稚爾去學校場。
今夜難得涼爽，場上許多人，有運的、有散步的、有約會的，也有在草地圍坐一團的讀書會。
周以珩這副容貌、家世和績，在學校自然是紅人，一路不人給他打招呼，視線卻全往江稚爾上看。
“大家好像都認識你。”江稚爾說。
周以珩笑：“等開學，要不了多久大家應該也都會認識你。”
“嗯？”
周以珩垂眸，手指示意頭發：“很好看。”
江稚爾一愣，明白他是說自己因那“長計劃”下染燙的長發。
不過幾日，當時與現下的心境竟已全然不同。
江稚爾淡淡扯了下角：“謝謝。”
他們繞著場散步，從綠茵中飛來一只足球，周以珩截停，將球重新拋回去，踢球的男生食指放在額角向上一揮表示謝。
周以珩收回視線，很突然地問：“爾爾有喜歡的人了嗎？”
“啊？”江稚爾一愣，不直接答，“怎麼了嗎？”
“你現在的樣子像是失了。”
江稚爾抿。
毫無預兆地被人破，讓拼命抑的緒在這一刻泛起漣漪，眼眶也漸漸泛起紅。
周以珩不去看眼睛，只是輕松
地寬：“我也是過來人了。”
“以珩哥也失過嗎？”
江稚爾驚詫于周以珩這樣的天之驕子也會失，就這麼無知無覺被撬開心事。
周以珩笑著反問：“這年頭誰還沒失過呢。”
程京蔚就沒失過。
那個壞蛋，就沒失過。
江稚爾心想。
“是那個男生拒絕你？”周以珩問。
江稚爾搖頭：“其實我本就沒有和他在一起過，只是告白失敗。”
周以珩一頓，忽然想起虞葵生日那晚盤踞江稚爾與程京蔚周的微妙氛圍。
不知為何，江稚爾這番話總讓他聯想二人之間。
“如果真心喜歡就不要退，無論結果如何至不讓自己後悔。”周以珩說。
“我知道，其實我一直明白我們不合適，但我就是一廂愿喜歡他，認為喜歡他只是我一個人的事，但我現在真的不想再喜歡他了。”
“為什麼？”
江稚爾看向別，輕聲說：“我的可以被拒絕，但不能被輕視。”
說到底，最傷害的不是拒絕，而是程京蔚的輕視，他從未將的喜歡看作一個平等個的喜歡。
不想再喜歡這樣一個人了。
江稚爾太需要一個樹去傾訴，模糊掉姓名年紀，一腦倒出。
周以珩緘默，心中卻有了比較，他向來是聰明人。也最會揣度人心，自上次初見他心中便有了比較，此刻江稚爾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指的又是誰，不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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