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京蔚側頭，視線掃過他。
許致言一愣，像是被深深剜一眼，言又止。
好端端的，刺他做什麼。
程京蔚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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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的寒假，江稚爾沒有回南錫。
南方一建筑工地施工時疑似挖出古墓古跡，考古教授需要親自去一趟，保護搶救挖掘工期、任務重、條件艱苦，年關考古工地又缺人，便上了手下的研究生一起，而江稚爾是主報名一起去。
這倒不全是為了躲程京蔚，是真的興趣，從來都是紙上談兵，也想去實踐看看。
飛機上就聽同門師哥師姐給打預防針，說工地多苦多累。
小姑娘仰頭，乎乎地笑著，說自己不怕辛苦。
師姐施漪哈哈大笑：“我當年沒吃過工地的苦之前也跟你現在一樣，前世作惡，今世考古，聽說過沒？”
下飛機，坐大一路到考古工地。
那是一片荒蕪的郊區，也是市政項目新的開發區，沒想到會挖出古跡來，有一片區域已經被挖掘機破壞，教授先去看現場況，而後拿來畫紙做好探方劃分。
江稚爾沒有經驗，和施漪負責同一個探方，跟著上工、挖土、劃線，每天寫好探方日記。
一整天下來一無所獲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江稚爾每天都忙得連軸轉，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
南方的冬天依舊那麼冷，尤其是雨後，風吹來都帶刺骨的刃，探方泥濘不堪，一整天下來鞋子都被水浸泡，每天盼著的便是晚上到宿舍洗個熱水澡。
經教授分析，這是新石晚期向奴隸制社會過渡的時期，出土文以陶為主，只是許多都已經被破壞，需要重新修復復原。
江稚爾洗完澡後便會去教授工作室幫忙一起完修復，大一還沒有文修復的課，是一點點現學的，清洗、拼接、黏結、補缺、做。
很能沉下心，學得也快，更重要的是有功底，實在太適合從事文修復。
教授問有沒有興趣未來主修文修復。
江稚爾笑稱自己當初選這個專業就是因為對文修復興趣。
教授看著眼前的孩子，眸清亮，溫潤漂亮，不急不躁：“如果你確定這個方向，我會很推薦你競爭一下公費留學資格，大三會有一個意大利文修復換生的名額，能學到很多與國課程不一樣的知識。”
江稚爾一愣。
因為教授的話，思緒很突然地飄到兩年前，程京蔚也曾提議，如果真的興趣，未來可以考慮去意大利讀研。
最近的忙碌，已經讓江稚爾很再想起他。
和教授道謝，回宿舍的路上江稚爾認真考慮這個提議。
如果大三真的能順利有這個機會，現在就要開始準備學習意大利語。
江稚爾很快就做下決定，下學期就開始學語言。
知道周以珩空余時間在學德語，江稚爾問他推薦的培訓機構，就這麼當晚就買下課時。
……
到除夕，工程進度還沒能結束。
這天他們只需要工作半日，下午放假，晚上則需要和市政領導一起用餐，視作謝他們的幫助與支持。
吃完中飯，施漪就拉著江稚爾去最近的商場采購。
整日都和泥土打道，服都已經洗不干凈，兩人買了一新服。
施漪直接拜托店員替自己丟掉那件臟兮兮的羽絨服，跟江稚爾笑道：“說不定那個店員心里正想著我倆是哪來的乞丐呢。”
江稚爾也笑，買了一件白羊絨大，這樣的絕不敢穿到工地去，只能在除夕夜穿一穿，也算儀式。
晚餐訂在附近一家五星酒店，今天來的市政領導很是開明，讓教授來問學生們想吃什麼，盡管點。
此刻群里噼里啪啦都是大家的回復。
「！我必須要吃！豬牛羊！」
「我要吃海鮮！」
「那我點個蒜蓉生菜和涼拌萵筍，上火了就想吃素。」
回程的出租車上，施漪正穿著新服和媽媽視頻，看到群里靜連忙讓江稚爾替回復：“啊啊啊快點給我點個辣子！還有旺！再不吃點辣的我就不能續命啦！”
施漪是湖南人，視頻里媽媽問：“我不是給你寄了辣椒嗎？”
“早就吃完啦。”施漪朝媽媽撒，玩笑道，“媽媽好小氣，才寄那麼點！”
其實寄了滿滿四大罐，耐不住大家分著吃，消耗大。
施漪媽媽笑：“好好好，我明天就再做一些給你寄過去。”
施漪朝屏幕一個飛吻：“謝謝媽咪。”
掛了電話，施漪問江稚爾：“除夕了，你不和家里人聯系嗎？”
江稚爾停頓了下，看了眼時間：“我晚上再打電話。”
到酒店，其他人都已經到了，市領導助理提前抵達，親切地招待眾人座，還酒店先分別上一份甜品和熱飲：“謝大家的工作支持，辛苦各位。”
吃完甜品，冷盤都已經上了，施漪看著那道辣椒拌木耳直流口水，終于等到助理起，說市領導和工程老板到了。
從事考古工作，難免要時常和政府部門打道，當地又多古跡，教授和這位市領導已經有些，也起相迎：“鄭局。”
鄭局做介紹，這位是清大考古學的秦教授，這位是程臻集團的程總。
在聽到後一句時，江稚爾驚詫抬眼。
除了期中考後在北京見到程京蔚後，這還是這幾個月來第一次見到他。
他似乎比印象中又瘦了，不知是不是江稚爾的錯覺，覺得他比從前更多了幾分沉穩的氣質。
程京蔚朝秦教授頷首，再抬眼時便一眼注意到江稚爾。
四目相對，江稚爾呼吸一下子就了。
在這樣陌生的環境下相遇，讓詭異地一頭撞那一場舊夢，像吃了一味苦黃連，再次沉浸在過去的回憶里。
江稚爾沒有出聲，只是朝程京蔚略一頷首。
程京蔚也一樣，他明白江稚爾不會希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到老師同學不一樣的對待。
他結滾，迫自己挪開視線。
江稚爾只告訴他自己有實踐任務過年不能回來，沒告訴他是在哪里，程京蔚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
人都到齊，眾人座。
市領導很客氣很親切，招呼大家隨意，不必拘束，想吃什麼再加，又看大家狼吞虎咽的模樣忍不住笑道：“看來工地伙食確實差點意思啊，看看這一個個的，簡直讓我慚愧。”
秦教授笑說：“已經很好了，考古工地條件艱苦是常態，這回除了天氣冷一些，伙食已經算很不錯了。”
“這些都是秦教授您手底下的研究生？”
“對，大部分都是我研一的學生，只有這位小同學呢，還是大一。”秦教授一提起江稚爾就格外滿意，“專業績點第一，第一次跟工地學得也很快，非常優秀的孩子。”
桌上眾人視線都看向江稚爾，包括程京蔚。
他看著眼前的孩，明明只是幾個月沒見，他卻好像真的要認不出來了。
一板型拔的白大，里面的米針織，長發盤起一個低低的髻，褪去了稚氣，盡數化作更堅韌的和，周都是瑩潤的漂亮。
他再一次明白，江稚爾的離開不只是上，正在以極快的速度長，長不必再讓他心毫的大人。
“才大一就參與這樣的項目，後生可畏啊！”鄭局對江稚爾說，“這麼年輕就能吃得了工地的苦，以後一定前途無量。”
江稚爾笑了笑，說不辛苦，自己學到很多東西，是很開心的事。
除夕夜，大家都會喝酒，江稚爾也配合地倒了一點紅酒。服務生將分酒放面前時程京蔚就沒移開過視線，看著給自己倒上二兩酒。
除了江稚爾，大家都習慣這種場合，話匣子聊開後開始敬酒，敬教授敬領導敬程總。
施漪帶著江稚爾一道去敬酒，一個個敬過來，到程京蔚面前。
施漪是個格潑辣豪爽的湖南姑娘：“程總，這杯酒我們敬您，謝您對我們工作的支持！”
此次的市政建設項目是程臻集團承建，挖到古跡建設項目暫停，承辦方也會有資金等各方力，能給予他們如此寬限的時間考察已經很不容易。
程京蔚將視線從後的江稚爾上收回：“不用客氣，這也是我們的義務。”
江稚爾沒“程總”，渾水魚地接著施漪也和程京蔚杯。
施漪一口喝盡杯中的紅酒，轉向下一個人敬酒，江稚爾則抬起杯子剛要喝。
下一秒，就被程京蔚拉住手腕，又很快松開，前後沒有一秒。
他低聲，用只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喝一些。”
江稚爾一頓：“嗯。”
都是學生，酒局沒有持續到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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