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此刻暗暗嘲諷宋星糖不會算數，可宋星糖卻沒聽出來，十分真誠地點了下頭，“二十一歲，也還小呢。”
畢竟爹爹曾說，兒就算兩鬢斑白也是他的小丫頭。
這時一道得人骨頭麻的嗓音含笑響起：“你母親二十時都有你了，想來你娘也知道姑娘老了難嫁的道理，憑那樣的人，也不敢過了二十再嫁人，何況是你？”
宋星糖聽出這是二叔的妾室柳姨娘在說話。
“老姑娘就不值錢了，憑你家世再顯赫也沒用，到時候只能給人做續弦。”
“宋家終究不能容留你太久，你總要嫁到夫家去，與其到時候給人家當繼母，不如趁著現在年輕，挑個知知底的，後半生才有保障。”
“咱們家也只是比一般人家富一些，你父母都不在邊，還不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替你心，可別不識好歹，辜負我們這一片苦心啊。”
任人如何吐沫橫飛，宋星糖都不理不睬，只直視著上首那位。
笨，沒法像二嬸們一樣說得頭頭是道的，結結半晌憋不出一句反駁，只能反復重復那一句話：“我不嫁人。”
錢老夫人縱容自家人嚼了半天舌，才慢悠悠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不疾不徐地道：“此事由不得你。”
二房眾人面上皆是一喜。
如今李大當家已逝，宋將軍杳無音信，宋府能做主的自然便只剩老夫人。老夫人掌權，那就是他們二房掌權啊！
被李這個兒媳在頭上十幾年，錢氏如今可算能狠狠出一口惡氣。
宋星糖邊有幾個忠僕，好拿，早就被給打發了，如今只剩下李嬤嬤和秦知許兩個。
秦知許是秦管家的親妹妹，輕易不得，李嬤嬤是從小照料宋星糖的母，也得留著。還要留個好名聲，自然不能趕盡殺絕。
有老夫人撐腰，二房人的氣焰愈發高漲，二嬸竟堂而皇之地說起親事來。
白氏笑著看向側婦人，“親家，你看我們家糖姐兒，有財有貌，配令郎可不是正好。”
“不敢當不敢當，幸得大小姐這樣的妙人兒肯垂憐，是我兒高攀。”
“說什麼高攀不高攀的，都是一家子骨。”二嬸眉開眼笑道，“聽說我們老爺時生病，適逢洪水沖垮了路，沒有郎中愿意來，還是親家公背著郎中走了幾十里路到家里來，這才得救，要不怎麼說濃于水呢，這恩也是時候讓我們報一報了。”
宋星糖看向那婦人與張秀才，一段話聽得似懂非懂。
茫然道：“二嬸要嫁報恩，不是該宋妤嫁過去嗎？畢竟才是二嬸的親兒，我又不是。”
頓了頓，又道：“我娘已經死了。”
眾人臉皆是一變。
李嬤嬤實在聽不下去，才一就又被秦知期攔了下。李嬤嬤狠狠剜他一眼，憤憤地甩開手，沖上前去，將宋星糖護在懷里。
眼里含淚，對著白氏控訴：“我們姑娘現在是孤一人，你們要將賣了，老奴我第一個不應，你們若敢強于，我就到外頭去將你們做過的好事全都捅出去！反正老婆子我是爛命一條，不要臉面！”
還有外人在，錢氏哪容得一個老僕這麼僭越，更何況如今正得意著，還有些個不服的在看，正好拿李嬤嬤立立威。
說話間抬手來一眾家丁，就要將李嬤嬤拖下去。
半晌沒有反應的宋星糖忽然了，反手拉了李嬤嬤，驀地往外走。
秦知期眉頭微皺，瞥了一眼上頭那位，到底沒。
大小姐往外闖，家丁面面相覷，不敢圍上去拉人。
眾目睽睽之下，就這麼讓們離開了。
走出房門時，宋星糖聽到後祖母在哀嘆：“都父母給寵壞了，糖姐兒別都好，只一點，子太野太倔，目無尊長，像那個母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這倒無妨，母親沒了，年歲尚小，還有的扳正呢。等嫁了人，讓男人好好調訓一番也就是了。說到母親，那些產，今兒跟親家……”
宋星糖捂起耳朵，快步走遠。
了夜，秦知期回到霜星院，才剛邁門檻，就被人推了一把。
只聽秦知許帶著哭腔，指著他的鼻子斥責道：“我都聽李嬤嬤說了，你怎麼不幫大小姐！難不你真收了那一家子的好，也做了吃里外豬狗不如的事？！”
秦知期後背磕在門板上，臉驟然沉了下去，“胡說什麼！”
秦知許卻不聽他的話，只罵道：“你們走了以後，大爺就帶著不知哪里來的子進了院里，那子說西廂房不好看，大爺就說拆了重蓋，按喜歡的布置，儼然一副主子模樣！可這小院是老爺夫人留給姑娘的，旁人怎能！他們竟還妄想住進來，他們怎麼敢的？！”
相比于妹妹的暴跳如雷，秦知期十分冷靜。
他理了理裳，了一眼燈火通明的閨房，“大小姐還沒睡？”
秦知許抹了一把眼淚，哽咽：“心思單純，心中未有芥，可李嬤嬤與我不了怨你！先前不是保證過會解決了那張秀才？怎麼今兒又鬧這麼一出？你倒要說說看，老夫人許了你什麼好，讓你這般裝聾作啞，眼睜睜看著屈而毫無作為！”
秦知期目晦，盯了妹妹半晌，“你只要知道，我不會害你們，旁的都不必問。”
言罷也不多做解釋，撂下句“讓大小姐早些睡”便離開。
兄妹倆的爭執沒有傳到宋星
糖的耳中，宋星糖眼下有更要的事做。
傍晚時阿許給提了醒，忽然靈一閃，開心得連晚膳都沒吃，一頭扎進書房里，命李嬤嬤把爹娘的書信都翻了出來。
阿娘還在世時，遠在前線的爹爹就總往家里寄信，勤時幾日就有一封。
他們倆還總是說一些私房話不給聽，問起時，阿娘遮遮掩掩的，只說是聊到的事。
宋星糖才不信，要真是寫了和有關的話，那肯定也是壞話，不然阿娘怎麼看完信臉都氣紅了呢，眼里還泛著水，一副氣惱委屈的樣子。
可從小最是乖順，爹爹喜歡喜歡得不行，怎麼會說的壞話呢？倒要看看，爹爹的信里究竟寫了什麼，興許能從里頭找到對付祖母的法子。
第3章
趙媽媽守在燈盞旁，看宋星糖困得搖晃還在強撐，心疼得直掉眼淚。
時一場變故，令宋星糖學東西變得很慢，連最簡單的加減算都變得不易。所以不喜讀書，長大以後，更是排斥做學問。
老爺夫人對大小姐千百寵，并不難為，學不會就罷了，好在常用字都是認識的，不通文采又有何妨？左右都有他們庇護，他們對唯一的期許就是歲歲平安，喜樂順意，什麼學問不學問的，全都不放在心上。
可如今沒法子，為了守住夫人的基業，竟甘愿去做自己不擅長且不喜歡的事。
李嬤嬤難過地想著，這就是沒有爹娘疼的孩子總要面對的事。這樣的變化若被老爺夫人看到，還不知要如何心疼。
“有了！”
時至四更，宋星糖了熬得通紅的眼睛，兩眼放，拍案道：“爹爹信里寫得分明！我有救了！”
李嬤嬤憐地的腦袋，沒當一回事，哄：“找到便好，姑娘去睡會吧，老奴去鋪床。”
宋星糖正在興頭上，哪里還睡得著，拉了李嬤嬤的袖子，把的手從自己腦袋上拿下來抓住，興道：“我們走吧！趁著天還沒亮，不易被人察覺！”
李嬤嬤：？
走？
李嬤嬤一頭霧水，“姑娘想去哪？”
“去找菩薩！”
“……”
李嬤嬤以為自家主子實在無計可施，所以將一切希都寄托于求神拜佛。可當看過那封信時，終于才意識到，自家主子的誤會有多大。
“爹爹都說了，對著神佛叩首，心愿便能圓滿！”
宋星糖被人拉住胳膊，子拼命朝佛堂里歪。
“佛祖面前，不可胡言！”李嬤嬤兩只手費力地按著小姑娘，苦口婆心，“再說老爺也不是那個意思——”
“爹爹讓我嫁人，讓我招一門贅婿。”宋星糖用力掙，抻著脖子看了眼大殿中滿面慈悲的佛祖，篤定道，“聽爹爹的話！”
“那分明老爺的玩笑話啊！”李嬤嬤覺自己手底下有一只活力十足的兔子，一不留神就要被躥出去。
無奈道：“當時姑娘看中了胡商販來的香，頭一次對往來貿易產生了興致，夫人便姑娘跟著秦管家學做生意，姑娘折磨了秦管家半個月，夫人看不過去，同老爺訴苦，老爺為了寬夫人，這才有此一說……”
宋星糖不聽，只道：“後來爹爹還在信上說，同佛祖叩首，在心中默念暗號，佛祖自會為我挑選合適之人相告暗號，對上來就是我命定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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