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北風瑟瑟，冷月如鉤，料峭寒意森森。

崔府祠堂

宋念初毫無形象地坐在團上，一手拿著只大，一手拿著塊點心，左一口右一口地炫地不亦樂乎。

從謝家回來，就因未盡到長嫂義務，看護不力，過失致崔芷墜湖而被崔家主母罰到祠堂跪列祖列宗。

已經跪了五六個時辰了，晚膳時間早已過去，也沒人給送飯，就像被人忘了般。

和糕點是就地取材，從供桌上拿的。

吃得兩頰鼓鼓，還不忘口齒不清地道謝，

“貢品被擺好幾日了，想來列祖列宗該吃的都吃過了。晚輩吃點祖宗剩下的，不算不敬長輩哈。”

“明兒晚輩回去后，定給各位祖宗換桌新的，以報答祖宗的賜飯之恩。”

因為崔芷的關系，連謝家準備的午膳都沒用。

了這麼久，饒是冷的貢品，也吃得甚是滿足。

此時，門外有人邁著沉穩有力的步伐朝祠堂走來。

宋念初聽到聲音時，來人已經到了門外。

心咯噔一跳，看著手中啃了一半的，和供桌上了一半的貢品，慌得不行。

早知道這會還有人來，就不吃貢品了。

這下完了，被婆母知道了，又要罰抄誡了。

眼看來人就要進來，宋念初也顧不得旁的。

忙在團上端端正正地跪好，脊背直，匆忙間還不忘將手中的塞到擺下。

“吱呀～”

祠堂的門被推開，有人進來了。

宋念初回頭，來人高大的形上籠罩了一層皎潔的月，俊朗如天神。

是崔洵。

見是崔洵，宋念初頓時松了口氣。

“三弟怎麼來了？”

溫婉的嗓音帶著不易察覺地小意討好。

“嫂嫂～”

崔洵沒有答，徑自走到旁，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上跪著的。

“芷沒事吧？”宋念初開口。

從謝府回來，就被勒令到祠堂罰跪，還不知道崔芷如何了。

“太醫說寒氣，要好生將養些時日，否則會落了病。”崔洵回道。

“都怪我，都怪我！”宋念初滿臉自責，“若不是我膽子小，被謝相爺的氣勢震懾，也不會倉促間，失手將芷推進湖里。”

“這麼冷的天，要是芷日后有個三長兩短。我這做嫂嫂的，可怎麼有臉見婆母和三弟，又如何對得起你們死去的大哥？”

宋念初噎噎地說著，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撲簌簌落下，似乎悔極。

“呵～”

寂靜的冬夜里，崔洵的輕笑聲格外的刺眼。

“嫂嫂，這里沒有旁人，在我面前就別裝了！”

裝？

這個字眼怎麼聽著這麼不順耳？

“嫂嫂是故意推芷下水的吧？”

雖是在問，語氣卻極為篤定。

宋念初止住哭泣，面驚愕，語帶結，

“三弟憑……憑什麼說我是故意……故意推芷下水的？”

崔洵蹲下子，修長的指節掐住宋念初致的下，看著故作鎮定的小臉，似笑非笑。

“芷屢次對嫂嫂不敬，嫂嫂忍已久，適逢翎墨出手，嫂嫂想借此給芷個教訓，好出一口心中的惡氣，是也不是？！”

夜里，宋念初無聲的扯扯角。

這死男人，一如既往地不好騙，又被他猜中了。

“如果我說不是，三弟會信嗎？”

宋念初干地說。

“不會！”

干脆利落的兩字讓宋念初突然升起一心頭火。

“既然三弟心中已給我這個嫂嫂定了罪，又何必專程跑一趟，難不要拿了我的口供把我送進大牢？”

崔洵至大理寺卿，審案斷案手拿把掐，平日里看誰都像在看兇犯。

“這倒不至于，芷自小被母親寵壞了，養出個無法無天的子。”

“也該讓吃些苦頭，總好過日后鑄大錯，壞了我清河崔氏的名聲。”

不是來審的？

宋念初懸著的心放回了腹中。

“我來是想告訴嫂嫂，若是嫂嫂不推芷下水，以翎墨的做派，定會把芷送去城外的無盡庵，修養，好收收的脾氣，磨磨的子，給他的小出氣。”

“可嫂嫂搞這一出，只是讓芷落個水，小懲大誡，豈不因小失大？”

咯噔～

宋念初放下的的心又提了起來。

無盡庵是黎朝最有名的尼姑庵。

它有名不在于庵師傅佛法多麼高深，

而在于那是座專門用來懲治犯了錯的高門貴族眷的庵堂。

能被送去無盡庵的眷，多是鑄大錯，被家族舍棄了的眷。

以崔芷的心高氣傲，若是被送去無盡庵，那才是對最大的侮辱。

宋念初有些懊悔。

跟謝翎墨接不多。

雖聽過謝翎墨冷面閻王的外號，

可只想著謝翎墨和崔洵關系要好，保不齊會看在崔洵的面子上，放崔芷一馬。

當然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所以便搶在謝翎墨前面了手。

若是按崔洵說得，那不僅沒有報復崔芷，反而差錯救了。

宋念初咬咬瓣，不該沉不住氣的。

不，也許是崔洵詐的！

“三弟詐我，有三弟在，謝相爺怎會罰芷去無盡庵那種地方？”宋念初不服氣道。

崔洵起，面向祖宗牌位，負手而站。

“若芷得罪的是旁人，翎墨或許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對從輕發落。”

“可芷得罪的是那位，就算我親自出面替芷求，翎墨也不會手下留。”

宋念初瞪大了眼，陸禾凝在謝翎墨那里有這麼大的臉面？

崔洵沒管的沉默，繼續說道，

“還有，今日之事，嫂嫂做得過于明目張膽。再有下次，嫂嫂怕是沒那麼好運了！”

宋念初干笑兩聲，“三弟跑來，就是為了同我說這個？”

“知道又如何？大不了被逐出崔家，我正好另覓良緣！”

音落，祠堂氣氛陡然抑起來，前負手而站的男人上添了分冷寒。

“嫂嫂，可是生了旁的心思？”

音質清寒冷，似乎從間發出，在祠堂這種森可怖的氛圍里，讓宋念初的心跳得急促起來。

“哈哈。”宋念初干笑，“三弟這話說得，你兄長走了快一年，我也不過比芷大一歲。”

“我這般年輕貌，到了時候，自然要另嫁他人的，總不至于替你兄長守一輩子吧？”

理所當然的口氣，坦率的承認，讓祠堂瞬間靜默無聲。

僅一步之遙，崔洵上散發的毀天滅地的氣息讓宋念初汗直立。

這樣的崔洵，讓宋念初既害怕又莫名其妙。

雖然他的脾氣向來是晴不定的，可聽到要改嫁，他不該高興嗎？

“宋念初，了我崔家的門，想走，哪兒那麼容易？”

拋下這句威脅的話，崔洵帶著怒氣走了，留下宋念初睜大眼睛，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