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兩銀子，溫凝全都給了春杏。

春杏倒一口涼氣，瞪大了眼睛，“溫凝姐，你、你和侯爺……侯爺把你……”

溫凝輕點額頭，“小腦袋瓜子想什麼呢，先給娘親治病要。”

溫凝又托春杏的家人，幫著買了幾副調經藥，自己只需要調整一下用量和配伍，便能制墮胎藥。

……

侯府外院東北角的管事院，其中一間小廂房，唐柱正歪在炕上，疼得齜牙咧，每一口氣都像有刀子往肺里扎。

棠梨手里端著藥碗，不愿地一口口往他哥里灌。

李嬤嬤在一旁絮絮叨叨，“作死的東西！讓你不要招惹那個寡婦你偏不聽，現在可好，被那個活閻王給盯上了！”

唐柱一臉不在意，反過來埋怨李嬤嬤，“你要是聽我的，早早求老夫人將那娘許給我，哪還會有後面這些事！”

“你們是沒瞧見……”他兩手比劃著，“那丫頭，得簡直不像話。”

棠梨聽了，藥碗往哥手里一塞，瞪眼道：“看把你給迷的，那蹄子只不過是手段高了些，若不然，一向清凈的侯爺怎會突然開小灶。還不是一臉的相，慣會往侯爺房里鉆！”

唐柱梗著脖子，臉鐵青，“憑什麼！憑什麼！他侯爺再金貴，也得有個先來後到！現在溫凝都被他弄進院子里去了，肯定已經被他占上了。堂堂侯爺，還要跟我搶人！他算什麼主子，不過是一個不念舊恩的白眼狼！”

李嬤嬤一聽，趕往門外瞅了一眼，低聲音罵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那個賤人。管事的今日已經開始查膳房的賬目了，你說怎麼辦？你跟娘個底，這些年到底著昧下侯府多銀子，娘心里也好有個數。”

唐柱眼神飄忽，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吐出一句話，“也就……也就幾千兩吧。”

李嬤嬤一聽臉都變了，“幾千兩！那錢呢？”

“藏香苑、紅閣、醉仙樓，有時……有時也去千金坊。”

唐柱平日里玩得花，在外出手相當闊綽，他沉迷于被人奉承為“公子爺”的覺，再加上有博癖，花錢簡直如流水。

“你！你……”李嬤嬤氣的上前捶打他，“你可知，千兩以上，他在府里便可將你鴆殺。若是由府，重則可被凌遲，我和你妹妹都要被發配邊疆！”

棠梨聽了，一張小臉霎時褪盡了，上前攙住快要癱倒在地的李嬤嬤，“娘！”

唐柱低著頭，眼里閃過見的瑟，可轉瞬間，又燃起不甘的火。

……

聽松院的小灶房里，溫凝已將調配好的墮胎藥倒進藥罐，盯著那翻涌的湯藥，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

溫凝這些日子雖是膳房和聽松院兩頭跑，倒是再沒有什麼麻煩找上門來。

棠梨還主跟示好，說是自己的娘和哥哥都是人，讓別計較。

溫凝看棠梨猶如霧里看芍藥，難定本真，所以在棠梨面前從不多言語，只干好自己手里的活。

今夜檐外雨腳綿，侯爺也用完了晚膳，下人們多去躲清靜去了。

溫凝方能借此機會，以給侯爺煎藥的名義，為自己熬藥。

藥漸漸濃稠，凝墨的旋渦。

淚水卻止不住地砸進藥罐，溫凝在心里直道“對不起”，對不起這個小小的生命。

掙扎過後，還是將藥含在口中，苦得舌都有些發麻。

閉上眼，嚨滾，想吞下去，只要吞下去，便和這孩子永別了。

“唔……”胃里一陣痙攣，猛地彎腰，將口中的藥全數吐了出來。

溫凝拿起剩下的湯藥，想再次灌口中，可手一抖，青瓷碗從指間落，竟摔了個碎。

溫凝只覺眼眶一熱，大滴的眼淚順著臉頰落。

為何？只差最後一步了，難道這是天意嗎？

現在無父無母，這孩子是世上唯一和脈相連的人，帶著的骨，在黑暗中蜷著生長。

想到這里，溫凝頓覺自己好狠的心，一個無辜的孩子為何要遭此難。

可若不自己喝下墮胎藥，待在侯府只會有兩種下場。

要麼這中間被別人發現，強行墮胎。

要麼能夠生下孩子，但孩子要充作新奴，自己則被轉賣。

若是兩種都不想，那在這之前，只能為自己贖，或者逃出侯府。

所以，現在最好要讓侯爺對自己死心，若不然，就算逃出了侯府，只要侯府想找，便不會過得安生。

謝驚瀾理罷公事，不等溫凝來送藥，便忍不住繞到耳房後的小灶房去看。

他這些日子雖忍著沒，可野哪能容忍獵長久地出現在他面前，而不出獠牙。

謝驚瀾站在門外，恰巧看到此時滿臉淚痕，香肩輕的溫凝。

“怎麼？打翻了本侯的藥，便哭得這般傷心？”

溫凝驚得渾一，倉皇抬首，正對上謝驚瀾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

他走至跟前，用指腹替去了頰邊殘淚。

“到底為何而哭？”

溫凝別過臉去，好似所有的委屈都想要在此刻找到一個宣泄的出口。

未細思量便口而出，“想起了嫁給柳郎前的青梅竹馬……”

又是柳郎，又是青梅竹馬，這話里的意思是，雖死了丈夫，可心里還有另一個男人。

謝驚瀾臉驟然沉了下來，眸底似有寒刃出鞘，“青梅——竹馬！怎麼？你還想再嫁與你的青梅竹馬？”

溫凝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低聲道：“他是個書生，說好了等中了舉就來贖奴婢……”

未等言罷，謝驚瀾遽然攬住的腰肢，將困于灶房的角落里，封住了言又止的，亦將未盡之語盡數吞沒。

溫凝驚慌不已，手推他，子卻被他鉗制的更。

他的吻熾熱又用力，似在懲罰著剛才說的話。

藥爐里的桑炭從熾白轉為暗紅，只覺子有些站不住，全憑他大掌托著。